还没开战，鲁国人和莒国人已经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大家为这次出征的前途而担心。谁知道前方还会有什么样的潜在危险等着他们？

这时，郑国的子蟜站了出来，率领郑军继续前进。有他牵头，其他的国家也陆续跟进。

当初栎地的战役，秦国实际就是为了从侧面拯救郑国，如今，郑国却成了伐秦的急先锋。

秦国人被中原诸侯，伤透了心。

大军到达棫林，秦国并不派代表求和，想打就打，没什么可怕的，人多而已。即使晋军不来，秦军还要去进攻呢，何况现在占有天时地利人和。

这次作战的最高指挥官，就是荀偃，晋国新任中军帅。

说实在的，没看出他高明在哪儿。当初杀害晋厉公，有他一份，甚至还想攻打韩厥主张攻打偪阳，有他一份主张从偪阳撤退，有他一份观看桑林舞乐，有他一份。

即使现在中军帅的位置，也是士匄让给他的，传出去丢人。

从出兵，到现在，一直没见到荀偃有什么妙计。诸侯不愿意渡过泾水，也是叔向出面规劝。

如今秦国不求和、不投降、不迎战，剩下只有主动出击，打服为止。终于，荀偃沉不住气，发布了第一条命令：“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这个成语，就来自我们的荀大元帅，比喻死心塌地追随某人。这条命令，从此流传千古，为人津津乐道。

这不禁让人想起他的爷爷荀林父。鄢陵之战，下达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命令，竟然是先济者有赏先渡过黄河的有赏。

如今，荀偃又冒出一句马首是瞻。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荀偃也不是圣人，犯错误是可以理解，但他这个错误犯的不是时候。

训练有训练的口号，作战有作战的命令，作为主帅，三军首脑，不能信口开河。这让人想起后来的曹操，行军暗号随口就来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结果败走汉中，冤死杨修。

荀偃的军令一出，当时就把一个人惹恼了，就是那位心直口快没有政治头脑的栾魇。

本来，栾魇就有点瞧不起荀偃，因为那个位置是他老丈人士匄让的。而且六卿重组后，别人都有升迁，唯独自己，继续停留在下军将，原地踏步。对于自己的能力，他非常自信，却总也得不到赏识，为此耿耿于怀。

现在听到这个命令，也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当时就说：“晋国从来没有这样的命令。我是下军帅，我的马头还要朝东呢。”

当初，他敢违背智罃的命令，如今，自然也不把荀偃的命令放在眼里。说完，他竟然不顾大局，头也不回的率领下军人马，撤退回国了。

直来直去，敢作敢为，不服不行啊！

真不明白，栾书为什么给他起名为魇，这个字是噩梦的意思，他简直就是荀偃的噩梦，栾氏的噩梦，晋国的噩梦。

这一举动，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诸侯将士在列，栾魇一点面子都没给中军帅荀偃保留。这是战场，不是朝堂，诸侯的将领都看着呢，把内部的矛盾彰显，必然成为诸侯的笑料。

马上就要开战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下军突然不辞而别，这是严重的战场抗命。荀偃的命令是有错误，但也并非不可原谅，至少还给后世留下一个成语而栾魇的做法，则是绝对不可原谅，即使就地惩罚也不为过。

栾魇率军撤退，让下军佐魏绛很为难。跟着走吧，得罪主帅荀偃，那是总头目，追究下来罪责难逃不跟着走吧，栾魇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将来绝不会让自己好受。

怎么辅佐这么个浑人呢？刚刚上任没多久，脚跟还没站稳，夹在大领导和小领导之间，真是痛苦。

经过再三权衡，魏绛决定，还是选择跟着栾魇撤退吧！一者，晋悼公不会难为栾魇，这种战场抗命，他已经有过先例再者，自己是栾魇直属下级，必须服从，而且大家也明白咋回事，不能把矛头引向自己。

有位左史问他：“不等中行伯荀偃也称中行偃吗？”

魏绛是个明白人，栾魇这么做不对，但是作为辅佐，他只能服从。于是对左史说：“他老人家荀偃命令我跟从主将，栾魇就是我的主将，我必须跟从，这也是按照他老人家的命令去办。”

于是，整个下军，全部撤退。

这个意外，彻底打乱了荀偃的计划。他心底这个恨啊，怎么碰到这么个夯货！

荀偃是政坛老油条，喜怒不形于色，作为主帅，不能把这种恨，完全流露在脸上。更重要的是，中军副帅士匄，那是栾魇的老丈人，看在士匄的份上，也不能拿栾魇开刀啊！

可见，栾氏在晋国，背景多么深厚。

于是，他主动做了个自我批评，承认自己的命令确实有错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多留下队伍只能被秦军俘虏，还不如全部撤退。

这次出兵，荀偃一共下达了两大命令：第一个，就是唯余马首是瞻第二个，就是下令全军撤退。

这两个命令，一个错误，一个丢人。就因为一句马首是瞻，当初轰轰烈烈出兵，如今却灰溜溜撤退，耻辱！奇耻大辱啊！

这不仅是对荀偃权力的藐视，更重要的是，打乱了晋国的全部作战计划。张罗很久的伐秦大计，就这么突然夭折，如何向国君交代？

荀偃第一次作为中军帅率领大军作战，就这样因为一道错误的命令，一个极端狂妄的人，无疾而终。

这笔烂账，无形中都被记在了栾氏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