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扰了两位的兴致,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待会儿,人我要带走,但这饭却是要在这吃完。”变戏法儿也似的自袍袖中取出两坛美酒,张澜大刺刺的坐到了石南身旁。
“人要带走?这里就我俩,你要带走谁?”石南“吹胡子瞪眼”道。
“我妹妹宇文双回来了,此番奔丧而归,她较之于以前清减了很多,话也少了,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有灵气了。”话虽是说给石南听,她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了独孤文澜身上。
闻言,这个俊俏青年,只是在脸上流露出了几许疑惑、好奇之色,将一副碗筷搁在她面前后,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狼吞虎咽起来。
匆匆一瞥,他分明看到张澜眼底那转瞬而逝的光华。
“喂,老夫问你话呢,要带走谁?二小姐归来,跟我们爷俩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石南不悦道。
“张蔷说独孤文澜琴技了得,我那妹子又是个中好手,正所谓‘知者少,弦断有谁听’,所以,今夜我宴请小妹,想要独孤师弟一道前往,喝杯酒,聊聊琴,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好让其不那么苦闷。”
口里嚼着一块嫩滑的豆腐,张澜道出了个中缘由。
……
从恒丰典当行的建筑格局来看,倘使独孤文澜等人所在的临街商铺属于前院的话,张澜的绣楼所在,就属于后院。
这后院离繁华很近,距喧嚣却很远,掩映于荫郁的花木之中的数处亭台楼阁,给人一种静谧、恬淡之感。
独孤文澜随张澜回转绣楼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一路走来,园子里那浮动的暗香,洒落一地的月光,令得已自带了三分醉意的俊俏青年,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恰如张澜所说,宇文双这个妩媚、美丽的女子确是憔悴了许多,一身素白衣裳,高高挽起的秀发,清减的俏脸,给人一般我见犹怜之感。
经过张澜的引荐下,独孤文澜上前给二小姐见过礼之后,便向着房间角落里的“瑶琴”处走去。
琴音泠泠,独孤文澜所奏得赧然是“玉清明心引”,受其筑基期修为所限,他指尖所流淌出的琴音,虽不能真正的荡涤神魂,澄明心境,但也着实给人一般空寂、幽远之感。
“妹妹觉得独孤文澜这小子的琴技如何?”合着琴音,以左手五指轻自敲打着桌面,张澜忽然开口问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纵是此曲,谱得妙极,抚琴者亦是此间的行家,但比之于他,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那绕梁三日,又能够引人入境的琴音,却是很难再听到了。”
唇边的美酒浅尝辄止,宇文双有些怅惘的说道。
“如果时间当真是一味良药,那这个世上又如何会有这般多的幽怨,这般多‘难舍的别离’?对于他,妹妹当真是放下了?”打量着凝眉抚琴的独孤文澜,张澜压低了声音问道。
“缘起缘灭,自有其定数,放之不下又能如何?倒是姐姐你,对于独孤文澜这个小子,是否也太过上心了一些,除却生得好看,我却是再也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亮点,所以……”
“妹妹方自也说了,缘起缘灭半点由不得人啊,不过单以修为而论,他确实也太低了一些,好在眼下他有了一个好师父,纵使那人的脾性怪了一些。”
以纤白玉指,剥着一只油汪汪的大虾,张澜打断了宇文双的话语。
“脾性怪了一些,莫不是石南前辈看上了这个小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之于石家是如此,之于这小子或许也是如此。
昔日的百炼阁主,于修仙界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眼下竟是落得这般境地,着实令人唏嘘啊。”说罢,宇文双示意稍远处的独孤文澜过来同饮一杯。
独孤文澜尚自犹疑之际,张澜缓自起身道:“既是二小姐有命,你这个‘火工坊’的活计,又何不欣然从命?”
熟悉又陌生的幽香令人迷醉,有那么一瞬间,独孤文澜直欲同这个清减了许多的女子相认,但念及那一个个在自己的绝望、无助中陨落而去的女子,他还是狠心控制住了自己。
以两人眼下的情形,他有何必再去拨弄人家这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跳。
“别傻坐着,还不快敬二小姐一杯?”为他斟满烈酒,张澜出言提点道。
“能为两位师姐奏上一曲,是区区的荣幸,事有尽力而为,有全力以赴,方才我尽力了,希望那一曲没有让两位师姐太过失望,酒满心诚,我干了,你们随意。”
仰首饮尽了杯中酒,他自顾自的吃起了桌上的菜肴。
四目相对,张澜自宇文双的眼中看到的是嘉许、赞赏之意,烈酒入喉,她心中流淌而过的是丝丝暖意。
同张澜不同的是,眼下吃相并不如何好看的独孤文澜,肚腹之中却是阵阵绞痛了起来,至此,被其灌下的那一杯灵酒的效力,这就渐渐显现了出来。
一旦额前、鬓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独孤文澜同二女告了个罪之后,便即去到先前抚弄瑶琴之处,盘膝坐定,运转起了“玄冰诀”的第二层功法。
对张澜、宇文双这般的还丹期修士都有所裨益的灵酒,一旦在独孤文澜的肚腹中产生效力,其后果便是可见一斑。
关心则乱,张澜方欲上前助其炼化这般来自于灵酒的“狂暴”药力,却是为宇文双伸手阻了下来。
“眼下尚在你我的可控范围之内,他到底是不是你我所希望的那人,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许是很快就能见分晓。”以传音密术同张澜说着话,宇文双的眼底闪过了几许火热之色。
独孤文澜这下丹田中的情形,用“翻江倒海”四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纵水属性顶阶功法在其体内疯狂运转,似乎也很难压制那集中爆发的灵酒药效。
于是,其手中法诀连番变化之下,独孤文澜登时就为那升腾而起的淡金色寒焰吞没入了其中。
“婆罗寒焰,百炼阁石家‘敝帚自珍’了数代人的佛门圣焰,居然为这小子成功炼化了,至此,那极寒之焰再也不是‘藏剑山庄’叶家的专属。”说话的是宇文双,此刻,她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
抛却独孤文澜自身不论,单是这举世罕见的“婆罗寒焰”,就值得宇文世家的两个大小姐对其重新审视一番了。
月上中天,夜已阑珊,那燃烧在他身上的金焰,才堪堪如潮水般缓自退去。
为冷汗挞湿了衣衫的独孤文澜,挣扎着站将起来时,其周身的骨骼竟是发出一连串的清脆爆鸣之声。
虽是脚步虚浮,周身无力,但眼下的他却是目光明亮,气息悠长,无它,实乃独孤文澜因祸得福,侥幸进阶至了筑基中期的缘故。
“没事儿了吧?没事就好,也怪我们姐妹,前番真不该让你饮尽那一杯灵酒。”抢至独孤文澜的身前,张澜极为懊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