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柴青离,手里还提着几个热气蒸腾的包子,一小瓦罐弥散着淡淡“荷香味儿”的肉汤。
“先吃饭吧,看你这般疲累的模样,是一夜未眠,还是起了个大早?”打量着那一支支在朝阳下“熠熠生光”的玉簪,柴青离莞尔道。
“说是一夜未睡,或许你也不会相信。今番只是起得早了一些而已,再者,以我这凝露期的神识将一道道‘海水样’纹阵雕琢于每一支玉簪上,也着实有些吃不消。”
“耗费心力不说,还容易造成夜不成寐,头痛多梦。常言道:撑船、打铁、卖豆腐是为人生三苦,依我看啊,这炼器、制符也应该名列其中。”
喝着瓦罐里的荷叶鹿肉汤,独孤毅含混不清的说道。
“所以啊,本姑娘准备带你出去换换心情。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觉,晌午之后随我去一趟‘雷泽之地’。”
“据悉,前番为我在‘十万大泽’深处所重伤的那头‘青螺兽’,眼下又现出了行踪,此番倘是能够成功击杀此獠,将其精魄炼化入这‘海水纹青玉簪’中,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看着此女这般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模样,独孤毅不由得在心底唏嘘、感叹了起来。
“弱肉强食,胜者为尊,好似……自古便是如此。”如此想着,他仰首将瓦罐里所剩无几的鲜汤,尽数倾倒入了自己的喉管当中。
“虽说妖兽的精魄一旦为炼化入‘法器’、‘法宝’甚或是‘洞天法宝’中,其灵识终究会消弥于时光的流逝当中,不过,倘若能够在炼器时加入一小截……”
“养魂神木?你的意思是……在出发前,我还要去淘换这般一样有价无市的所在?”不待独孤毅说完,柴青离当即出言打断道。
“太乙神木也可。”独孤毅有些执固的说道。
“好了,我理解你作为炼器师,那般精益求精的想法。不过,那‘三大神木’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似我这般一个通灵期修士,更是很难接触的到。一件灵器而已,无需这般上心的。”
于一众青玉簪里挑了一支品相颇为不错的所在,斜插在自己的香雾云鬟上,此女当即自独孤毅手中“夺过”那个空瓦罐,转身出门,直欲往后厨方向走去。
“哎,我自己来,让道友刷碗,这可如何使得?”说话间,独孤毅当即快步追了上来。
“没事儿,我虽是大小姐的座下弟子,但同时也是柴府的家生丫鬟,先父、先母以前就供职于柴府,尤其先母,她曾经还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被发现有灵根在身的我,才得以拜入大小姐门下,所以这洗衣做饭之事,你也就不要与我争了。”
“包括你方才吃的肉包子,喝的肉汤都是我一早下厨做的。怎么样,比之于菜馆、酒楼里的菜肴也差不了多少吧?”
已然步出这“地火室”的柴青离,忽而转首说道。
“凤头金钗,其生母曾是柴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那么这‘柴青离’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看着此女那远去的背影,独孤毅不禁暗自唏嘘、嗟叹了起来。
原来,早在他修为不曾跌落之前,曾经因故借住过连沼寨柴家一段时间,一向出手阔绰如他,也着实搭讪过柴府的几人,大小姐的贴身婢女自然也在其中。
至于他为何第一时间不曾认出柴青离手中的金钗,皆是因为,他向来都是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之人。
这如许多年来,他随手赠出之物,得其馈赠之人,多如天上的星斗一般,其又如何能够数的清,记得住?
再者,这柴青离生得与其母亲也并不如何相似,所以独孤毅自始至终都不曾往这方面上去想,今番知晓此事,他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当真小得很,也巧得很。
“岁月无情,转百世屠枭雄,又何况那修为不高,资质平庸的小丫鬟?”昔日的故人已化作一捧黄土,念及至此,他又如何不怅惘、心伤。
有鉴于此,独孤毅没来由得对于故人之女——柴青离,在心理上又亲近了那么几分。
……
柴家在连沼寨经营多年,自是有去到城南“雷泽之地”的传送法阵。
“阴云密布,闷雷阵阵,久也未至此地,这处雷电狂暴的所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得变化嘛。”走出这另外一端的传送法阵所在的祭坛样石屋,独孤毅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如是想道。
为柴家分派在此间,专伺看守这处传送法阵的是一个头发散乱,满身酒气的高大老者。其人一张胖脸上遍生横肉,眉宇间更是隐现凶戾之色,令人见之生畏。
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柴青离面前所表现出的那般“既敬且怕”的模样,竟是同“醉爱小酒馆”里的那一众店伙儿如出一辙。
看看天边那闪动的银蛇,再看看在柴青离身旁陪着小心,一路恭送其二人出门,却始终落后于她半个身位的高大老者,独孤毅再一次强烈的感觉,此女似乎并不像她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
……
“十万大泽”深处,在难辨方位的毒瘴深处,一个矮胖汉子在身上所撑起的水蓝色护盾的护持下,籍着手中古旧罗盘的指引,缓慢而艰难的前行着。
其人一脸油腻,目光虚浮,却不是前番同独孤毅分头行事的石南还会是谁?
正如他前番所言,此番其之所以只身犯险,一则是为了彼古墓群落,二则嘛,便是为了追索那“九煌花篮”的下落。
此刻,他许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所以纵前路艰难,其依旧是“一往无前”。
……
“再往前就是这片雷泽的垓心之地,彼处的雷电之力也最为狂暴、充沛,那青螺兽前番既是为我所重创,眼下多半会借重彼处的惊雷、闪电,重又祭炼体内的那颗‘雷火珠’。”
“所以,此后的每一时,每一刻,你都不要离我太远,以防有意外发生时,我却鞭长莫及。”
也许那青螺兽带给柴青离的压力同样巨大,独孤毅能够明显的察觉出,一旦踏足此间之后,向来同其说话和气的此女,在言谈中,竟是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沉重、焦躁之意。
“以我这‘凝露期’的修为,强自进入‘雷泽之地’的垓心处,多半会牵扯你的精力,不若我干脆就在这里等你如何?你一旦得手,再传讯我过去就是。”
说话间,他探手入怀,取出了那张新近得自于此女处的“千里传讯符”。
“不要对第三个人言及此事。”
话音落处,柴青离张口吐出了一卷银灰色的小巧画轴。该画轴在迎风长至四尺许长时,便即缓自展动了开来。
少时,一幅银灰色的“泼墨山水画卷”便呈现在了其二人的面前。
“寒涧图,确切地说应该是‘混沌重宝’——‘鹤舞寒涧图’那众多仿制品里的一件残次品。”独孤毅心中这般想着,便为眼前的画卷摄入了其内里的“洞天空间”中。
此一处不甚太大的“洞天空间”中,颇有些支离破碎之感,深处其中的独孤毅但见: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简直同传闻中那“天地伊始”的情形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