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往看台下方的演武场上看了过去。果然,那厢里,由闫千婳所驭使的人形机关傀儡,已然同一具白骨骷髅战在了一处。
许是心照不宣,许是棋逢敌手之后的惺惺相惜,演武场上的二人虽然大抵都知道了对方的不俗,但相互之间的拼斗却始终维持在筑基期的水准。
纵是漫天的符篆对轰,成套法器之间的对拼,“符宝”之间的缠斗……惹得看台上一众赌客连番叫好,但此番比斗的结果却并不能够尽如人意。
毕竟,两人最终是战和了。
“势均力敌”也好,“握手言和”也罢,这是一众有着根深蒂固赌徒心理的资深赌客,所最不能,也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演武场上胜败未分,赌局之上也就无关输赢。
……
好在其二人方才的那番拼斗可谓是惊心动魄,异彩纷呈,而且代入感极强,令一众看客在高度紧张,患得患失之余都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更有甚者还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这才使得闫千婳二人战平以后所造成的尴尬局面,得到了些许缓解。
“这般精彩的比斗,如何就战成了平手呢?”良久,看台上的众人里一个披发汉子高声抱怨了一嗓子之后,便悻悻然的拂袖而去了。
一时间,从者众,方才还座无虚席的看台,眼下已然“人去楼空”了。
“开赌设档最忌讳有人出老千,道友将一身不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期’,还堂而皇之的下场与人赌斗,或是存了戏谑之心,但在我‘常胜赌坊’看来,这就是出千之道。”
“其后果是偌大的一个看台‘落了个白茫茫真干净’,好不凄凉,好不凄凉啊。赌坊也好,你我也罢,算是白忙活了一场,所以……”
“所以道友欲代赌坊向在下讨个说法,是也不是?”说话时,闫千婳周身赤焰一闪,那人形机关傀儡当即为她摄入了宽大的袍袖之中。
随后,她所乔装打扮成的这个俊俏少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面而立的那个“风情万种”的艳美妇人,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需要补偿贵赌坊多少银两又或是灵石,前辈尽管出价,小子一并接下就是。”在闫千婳二人之间的气氛渐转僵冷之际,随众人自看台上走下来,却不曾远去的独孤毅,当即开口说道。
“你小子很有钱是吧?这……关不关你的事嘛。”不得不说,“红颜枯骨功”并非浪得虚名,纵使这艳美女子话里话外带了明显的不悦之意,但她侧目、蹙眉间却又给人一种惊艳之美。
有玄微那强大的神魂之力相助,独孤毅自是不会轻易就陷入这有着“刮骨钢刀”之称的“温柔乡”里。
但是为了不见疑于人,他还是故作迷醉的道:“有钱啊,小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予取予求,前辈,你……懂吗?”
“莫要着了她的道。”见此,闫千婳身形晃动之下,带着一连串残影出现在了独孤毅面前。出手如风,她左手葱白也似的食、中二指,堪堪点落在了身旁青年的眉心上。
在一阵似有还无得,颇为不适的压迫之感过后,独孤毅便配合得恢复了清明之色。
“红颜枯骨功,是吧?有什么能耐冲本姑娘来,他是我所在意之人,于这‘常胜赌坊’里倘是稍有差池,你却担待不起。”
说话时,闫千婳身上的气息倏得高涨而起,同时也重又变回了那眉目如画的女儿模样。
她的目光深邃而决绝,一旁的独孤毅再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其心目中喜怒无常,乖张暴戾的女子,也会有温柔、坚定的一面。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同闫千婳对面而立的那个美艳夫人。手中法诀捻动之下,她当即将那具森白枯骨挡在自己面前,为其接下了来自于闫千婳的大半威压。
“打开门做生意,谁不愿意和气生财?这个小子方才说的不错,银钱嘛,灵石嘛,你们赔付给本夫人就是。”
闫千婳周身气息陡然高涨,已然波及到了六层整个武赌区。见自己没有把握很快平息此事,这个美艳夫人当即“就坡下驴”,延续了独孤毅方才的那番说词。
“赌之一字在于取舍之道,因为你的一时兴起,让赌场方面少了些许红利,这损失嘛……人家自会算在咱的头上。再者说了,放才于场下大打出手,你自己不也痛快了嘛?”
见闫千婳犹自一幅余怒未消的模样,独孤毅当及向着其传音说道。
“你,你当真是窝囊。”闻言,她向着独孤毅喊嚷道。冲口而出的不是气话,就是心底本意,可无论如何,闫千婳还是将这般伤人的话语说出了口。
独孤毅则是呆立当场,这如许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似这般评论自己。玄微此女却在他的神识海中笑得没心没肺。
一时之间,独孤毅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面对闫千婳“怒其不争”的指责,玄微幸灾乐祸的哂笑,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从道义上来讲,你方才的一番说词却也无可厚非。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去跟一个正在与别人争一时之长短的女人讲道理,尤其你还不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说话。”
“所以说,莫生气,我相信她方才的那般说词应该是有口无心的。”
怕独孤毅过分的压抑自己,玄微这才出言宽慰道。
那厢里,闫千婳自己说出的话,登时就后悔了。她忿忿的将一袋灵石抛给那美艳女子,而后便挽着独孤毅的衣袖,引着他往此间角落里的木制楼梯处走去。
川海大陆,外海之地。
宇文世家眼下的掌舵人,川海的继任之主——宇文北风,眼下正同一个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眉宇间隐现英豪之气的中年男子举杯对饮着。
于二人下首处作陪的是一个做妇人打扮,脸上斜贯有数道狰狞疤痕的年轻女子。
酒过三巡之后,宇文二爷低声道:“世兄,你放心前往荒蛮大陆就是,依依此后就是我闺女,朔月那小子有啥,依依就有啥。还有……待独孤毅自南骞大陆回转后,我也会妥为安排的。”
“丫头,还不快给你叔父磕头?此后万务遵从叔父的教诲,侍叔如侍父。你……可明白?”虎目中隐含泪光,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向着白依依谆谆教诲道。
“父亲大人,叔父大人在上,请受依依一拜。”听闻白术之言,这个脸上斜贯有数道疤痕的女子,当即拜倒在了此两个大修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