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3章 醉酒老人(1 / 1)洛蠡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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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涧不理会老人的问话,将他再次搀扶到杨柳树旁倚靠坐好后,又转向河水小心翼翼地以防自己失足滑下河中,再慢慢地伸手向河里将那布鞋捞了起来。

洛涧将已经被河水浸透,湿哒哒的布鞋递还给老人,又劝诫道:“你一个老人家,喝醉了酒就别在河边这种湿滑的地方晃悠了,若是一不小心踩空踏进水里了怎么办?这会夜里,四下又无人的,到时候谁来救你?”

老人还是迷迷糊糊,看到洛涧递过来的鞋,脸上露出笑容,道:“哦……哦……你……你不去问……问诊,原……原来是……来……来帮我……捞鞋来了,你……你是……是个……好……好人,肯定……也……也是个……好……大夫。”

洛涧见他还是喃呢地说自己不去问诊,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可不是大夫。”随即,脸色一黯,看看四下无人,眼前又是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糟老头子,想来就算说了什么也无碍,便才缓缓开口道:“我只是一个手术失败、医死人的庸医,是一个不敢再行医,躲避行医的废物罢了。”

洛涧那日对安蠡笙说辞,其实并没有全盘托出。倒不是他想刻意隐瞒着安蠡笙什么,也不是为了维护那点无聊的自尊心,而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将事情说出来之后会遭到安蠡笙的嫌弃害怕将事情说出来之后会改变两人间的关系害怕将事情说出来之后会破坏她所崇拜的自己事事皆通的形象害怕……他怕得太多了,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遭了。

没错,如同对安蠡笙所说的,洛涧小时候家中经营的私立医院遭到了变故,从而对天下行医之人以及悬壶济世产生了质疑,感到了失望、绝望,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视为一切的神圣的职业竟然会是这样的!不,他不相信,他觉得是人出了问题,他不仅需要治病,他还需要“医人”。

正所谓物极必反,纯粹的光明便是扭曲的黑暗绝对的正义便是变相的邪恶对某些人某些事极度的失望最后则会演变成对自己扭曲得无以复加的警醒。

从此,洛涧陷入了一种仿佛走火入魔一样的心境,他如痴如醉地学习。不仅学习中、西医体系,甚至连印度的阿育吠陀医学和悉达医学都涉猎他观摩世界各地的公开手术录像,给自己制定了近乎折磨的训练计划。

很多人都会制定目标和计划,但是一般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没错,世界上真正执着的人并不多,洛涧也不是执着的人,他只是陷入了疯狂的偏执之中。

手术刀,对于一般人,而且是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或许是难以接触到,更难获取到手的,而对于洛涧来说并不难拿到,只要去自己家的手术大楼里面,他可以随时去拿出十几套来。一把又一把的柳叶手术刀,在洛涧的训练计划里,并不是用来切割什么练习试验用的小动物,而是用来将各种瓜果蔬菜切成一条又一条丝,从一厘米宽到一毫米宽,再切成一毫米的正方形的丁,最后再来两刀变成对角的三角形。数个日夜,不知道多少瓜果蔬菜就这样成了洛涧手下的练习工具,然后又变成食物或进了洛涧的肚子,或实在煮不成菜而倒进了垃圾桶。

医,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一名医者仅仅依靠一把手术刀当然是不够的,除了手术刀,洛涧自然也还有很多其他的训练。

简单一些的例如打手术结和伤口缝针。洛涧一分钟可以打一百一十多个手术结、用各类缝合手法缝八十多针。当然这样的数字其实并不算优秀,甚至还不算得上好,但是洛涧是戴着橡皮手套的。没错,做手术大多时候都会戴的那种橡皮手套,但是洛涧戴的不是一层,而是五层。当一个人戴着五层橡皮手套的时候,因为厚厚的隔阂以及数层橡胶手套的压迫,血液流通不顺,不要说动手术这样的精细工作,怕就是触摸到了什么也都感觉不出来了。

又例如练习止血钳。手术过程中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血管或断或裂而导致的出血,这时候就需要止血钳将出血的血管夹住再进行缝合。而夹住出血血管可不像物业人员上门修理漏水自来水管那么简单,人体里的血管有粗有细,分布状况也是复杂得难以言喻。为了能快、准、狠地从复杂的体内夹住血管而做的练习,洛涧则是每天拿个止血钳去夹书翻页,搞得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又或者以为他中二病爆发,幻想那止血钳其实是他的机械臂。

种种训练,并不算得上是什么不秘之传,一般的医学院在校学生和实习医生日常也都会进行诸如此类的训练。只是没有人把难度提高到这种非人而近乎折磨的程度,并且能真正地坚持下来。若是换作以前的洛涧,肯定也没办法坚持,只是对于医者的失望转变成了他近乎扭曲而变态的偏执。

而且,在做这些训练的时候,在取得这些成绩之时,洛涧还只是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少年而已。

从幼儿晓事理开始便学医,七八岁左右便在自家医院随行做些简单的问诊开方、开药,又将这些非人难度、近乎折磨地训练,从十岁到十五岁,坚持了整整五年。这让洛涧虽然只是一个才刚刚上高一的高中生,但他的医学理论知识、手术手法、临床诊断与治疗却已经比一些从业几年的年轻医生要丰富、深厚得多了。

洛涧见老人已经不再喃呢,似乎倚靠在杨柳树边似乎在听,又似乎已经醉得睡了过去,而洛涧似乎是在对醉酒老人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十七岁那年,洛涧家里的医院接到了一个伤得非常严重,已经到了濒死边缘的病患。如果立即手术,那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但是转移换院那将必死无疑,病患的伤势拖不了一时半会儿的了,她伤得实在太严重了,若是死在了医院,保不准会再次发生七年前那样的事。

但凡是经历过七年前那件事的人,无论是医生、药师、还是护士,都不同意接收这个病患,因为那一起医闹让他们抛去了行医济世的初心,成了自私自利,将行医变成了一门生意的市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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