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碧云庄的礼数甚是庄重,尽管这清雅的大厅内,连着下人在内一共有十数人,但是此时却安静无比,若是有一根针在这时掉落,那是都能听得清晰无比的。
廖伯虚按着洛涧的脉门,轻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显出一股仙风道骨老中医的意味,让人一看就不禁觉得是个国医圣手,备有信任感。
洛涧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中医与西医不一样,中医需要极长的时间来学习、经历、沉淀,故而越老越吃香,所以才有老中医一说,你有听说过有人赞誉老中医,可何曾听过有人赞誉老西医的吗?那是因为在西医里动不动便是高强度,长达四、五小时时间的手术,所以基本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那是因为年老体衰便再也很难持续那般长时间的手术了。
这么看来,老的卖相在中医里也算得上是一种所谓的颜值经济吧,高颜值从而产生的溢价效应,洛涧如是想道。
忽而又想起父亲督促自己练毛笔字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番说辞:中医与西医的方子也不一样,西医开出来的处方单子使用的都是些化学药品,因此充斥大量的专业名词、简称,甚至是拉丁文、中英混写,所以就算写出来宛如鬼画符一样,也是能被病患所理解和接受的。可是中医方子所用的药材,为了避免抓错药,每一味药材都必须写得清清楚楚、字迹端正,因为一味药之差而导致的后果可能是天差地别的,有时候不仅达不到治病救人的疗效,反而会有害人之毒,况且国人对中药认识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若是写出来的字笔走龙蛇、潦草凌乱的话,那便是患者都会觉得这个大夫不可信啊。
廖伯原先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号了一会脉之后忽然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一股惊奇之色渐渐显露在颜面之上,洛涧这下不由得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有些紧张地看着廖伯。
只见廖伯不言语,改变坐姿,与洛涧侧向而坐,用左手按诊洛涧的右手脉门,诊脉下指之势忽而一变,首先用中指按在掌后高骨内侧关脉部位,接着用食指按关前的寸脉部位,无名指按关后的尺脉部位,三指应呈弓形,指头平齐。
洛涧一见他这个下指之法,不由得眼皮一阵抖动,心想:这老头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按捺住心中想骂人的冲动,先看看他是个什么说法吧。
良久,他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丫头,你这位朋友……”不过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闭嘴不语。
洛涧眼皮一跳,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廖伯还是有些犹豫,道:“这,小兄……这位朋友的脉象,实在有些奇怪。”
洛涧一听,心道:好嘛,小兄弟都不敢叫了,这是怀疑我女扮男装了吧?犹犹豫豫的不说,估计是在想帮我隐瞒了。
洛涧摇了摇头,道:“老先生,是不是想说我有喜了?”
廖伯道:“你便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
苏暮心闻言,便是整个人都愣住了,惊声道:“什么?有什么了?”
廖伯道:“丫头,你这位朋友是有身孕了。”
苏暮心不由得手下一阵用劲,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洛涧不由得一脸的恶汗,心想这小妞不会是以为我女扮男装欺骗她,让她恼羞成怒了吧?急忙道:“暮心,你冷静一下!我可是男的啊!怎么会有身孕呢?要说怀孕,那也该是蠡……啊呸,我又没有与谁做那等事情,怎么会让谁怀孕呢?”
苏暮心这是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把自己给气傻了,十分罕见地脸色一红,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脸色便瞬间回复过来,道:“廖伯别说笑了,洛公子又怎么可能会号出喜脉来?廖伯快与心儿说说洛公子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话语间已经有丫鬟上前来接过苏暮心手中捏碎的茶杯碎片。
洛涧见她如此风轻云淡地就将自己的发怒捏碎茶杯一事带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见老先生的下脉手法,才猜测老先生会有此一说,但不知道老先生是否真的把到这番脉象?”
廖伯一听,问道:“哦?小兄弟也懂得歧黄之术?”
洛涧点了点头,道:“略懂一二。”
廖伯轻抚着胡子,不由得又诊按了一番洛涧的脉搏,随即还是一阵尴尬的脸色,应声道:“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便是滑脉,也就是俗称的喜脉,这脉象确实是有喜啊。”
洛涧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心想你这个老头能不能不要只抓着喜脉这事不放啊?能不能好看看病疗伤了?
廖伯听得他的轻咳,收起尴尬的神情,正色道:“小兄弟气脉坚韧、气海盈足,自愈恢复得很好,伤势已经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照这个趋势,纵使不服用什么药,不出几日便可以痊愈了。只是小兄弟这脉象太过奇怪了,还望小兄弟这几日能作客碧云庄,让老夫再研究一番,可好?”
本来就已经被苏暮心邀请在此作客,即便是他不说自己也会留宿几日的,便不多言语是点头应好。而苏暮心听廖伯说他伤势已无什么大碍,不由得放下心来,便与洛涧一齐告退,退出了大厅。
洛涧在苏暮心的引路之下,行到了一处小别院之中,只见这别院的房子青砖、绿瓦、大灯盏,院中青松、雨亭、水潭、锦鲤、假山石……夜色之下显得甚是恬静、清幽,如此的一间别院肯定不是普通客人留宿的客房才是,足以看得出苏暮心对洛涧是如此的重视。
苏暮心道:“公子便住在这院中吧。若是有些什么事情,呼唤一声,便会有下人来服侍公子的。”
洛涧见此时无他人,便才对她道:“你家这廖伯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好好的大老爷们,竟然给我号了个喜脉出来!”
苏暮心掩唇轻笑,道:“公子就莫怪廖伯了,廖伯在当今杏林中可是赫赫有名的,许是公子受了伤,这几日奔波之下脉象有些紊乱,这才让廖伯号错了脉罢!待公子休息个几日,再让廖伯多诊断一次便是了。”
苏暮心唤来下人与其吩咐了一些事项,又与洛涧道了安歇,这才离开回去自己的厢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