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洛涧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之间忙是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自己还安然的躺在了船舱的房间里,这才是放下心来,心道:还好还好,这次没有一觉醒来就发现是被人带去了什么庙宇的大殿里面。
洛涧自从是跟着安蠡笙修习了内功之后,晨间醒来的时分都比较早,此刻方才卯时过半,他坐起身来,在床上盘腿运气、调息,依照入毒心经所述,将运起的真气一一凝于气海中的毒丹之内,随后又以常曦宫的内功行气周天,待到从嘴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这才睁开双目站起身来。
船舱上的生活与岸上不一样,因为不能随时生火,所以水壶里的热水是昨夜已经备好放在房中的了,此时已经变得温凉,但对于洗漱来说却也够用了。
他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是想到船头去瞧一瞧长江上的日出,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够早的了,但一到船头上,发现冷、秋二女却已经是在船头坐着了。
秋馨语靠在船舷上托着腮,眼神游移,似乎在看着江面风景,又似乎是凝视趁着露色修剪几盆春花多余芽枝的冷流萤。
洛涧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我起得已经挺早的了,没想到你们更早了一些。”
秋馨语道:“我们讨生活的船家姑娘!哪像你这位公子大少一样,自然是得起早一点的。”
洛涧没有接她的话,转向冷流萤问道:“这寒冷的天,竟然已经有花开了?”
冷流萤此时正在用心修剪一盆异种红花的枝叶,听着洛涧这话,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这是前些时日在一名妇人手中收来的花,可惜了抽芽之处便是养殖不得法,根茎无精神,花开自然也无魂,一株红花却淡得令人心疼。”
这位净梵魔女的弟子不似师傅那般爱武,自幼便是喜爱花草,在天池苑遇着秋馨语之前,花草便是她生命里的全部,甚至是比她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因为与秋馨语结伴而出,更因为爱花如痴,江湖世间都知晓了她的声名,但世人谈及她时,首先还是不能免俗的谈到她的容貌。
花痴冷流萤很美,五官、体态无一不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很美,而且她一个人身上集合了许多种美感,就像是一盆静心培育出来的名花,能在春寒里抽嫩芽、能在夏日里叶翠茂、能在秋风里养生息、能在冬寒里傲雪霜。
酒痴秋馨语则与她截然不同,她的目光虽然散漫却真正明澈,没有一丝混杂,宛如一潭清酒,微圆的脸颊看上去没有传统美人的特征,但随着神情的灵动,无论如何都显得她是那么的好看,这种好看不像冷流萤的美那般动人、那般清晰,却是因为邻家少女般的爽朗感而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对任何人的眼眸都不会造成负担,这种好看是可以近距离打闹拌嘴的好看。
手中的小剪子“咔嚓”一声响,多余的嫩芽自枝头飘落,缓缓落在船头的甲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冷流萤静静看着盆栽里那些美丽的花纹,神色就像是清晨池塘里的睡莲,只因喜爱的鸟儿几声啼叫而醒来,舒缓地开始绽放清美的花瓣,美丽安静的让人生不出任何敌意。
洛涧此时也明白了为什么秋馨语会靠在船头托腮静静的看着冷流萤,因为冷流萤的这种好看,是可以好好地看。
良久,冷流萤终是收起了剪子,怀抱着几盆春花,缓步入了船舱之内。
洛涧这时候才继续向秋馨语搭话道:“冷姑娘似乎很喜欢花草?清早起来就开始修枝养花了。”
秋馨语从腰间取下酒囊灌了一口,道:“姐姐这辈子最爱的,也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了。”
洛涧见状不由得一笑,道:“你们两姐妹一人是养花培草,一人是饮酒作乐,亏得你还说我是什么公子大少,我瞧你们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小姐。”
秋馨语道:“嗨!我们可是这条船的东家,自然是只负责监工看别人干活的,你见过哪家酒楼老板是亲自下厨的吗?还不是一样在后院里喝着茶、聊着天?”
洛涧道:“这倒也是。”随即,他看了看江面,发现这江面似乎隐隐收窄的了模样,便是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我怎么感觉江面似乎变窄了?”
冷流萤在他身后道:“夜里行船放慢了些速度,眼下是快到巴东郡城了。待路过巴东郡城驶入浅滩得雇请纤夫拉船,可能得耽搁一日的功夫了。届时,洛公子也可以往巴东城里转一转。”
船一路顺风,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是驶入了巴东郡城,冷流萤吩咐了船工上岸去雇请纤夫,又问道:“洛公子,要不要随张伯去岸上走走?这巴东的神农峡深潭碧水、飞瀑遍布、悬棺栈道无不令人惊叹,实属世间难得景色呢。”
洛涧在后世里,倒是听过龙昌、鹦鹉、神农三个险、秀、奇的自然峡段,现在听冷流萤提起,便是问道:“两位姑娘对神农峡也感兴趣?那我们不妨去看一看。”
秋馨语接话道:“我们在长江上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自然早就看过啦!我们才不去呢!”
洛涧闻言,心里寻思着自己一个人去也无聊,便也就决定不去了,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去,在船上等纤夫拉船后继续赶路吧!省得待会我看景色入了迷,还得你们来寻我。”
秋馨语掩唇一笑,道:“你这人看风景都能看饱的,要是你在神农峡里被风景迷了去,我们可不去寻你!”
三人谈谈笑笑间,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上岸去雇请纤夫的船工张伯却还是迟迟不回来,冷流萤不禁是有些担忧,道:“莫非,张伯出了什么意外?”
洛涧道:“莫不是张伯也似我一样,在哪处看风景看入迷了吧?”
秋馨语道:“嗨!张伯才不会像你一样呢。”
就在三人寻思着是否要下船去寻张伯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船工打扮的老人行来,正是去雇纤夫的张伯,但见他只身一人匆匆行了回来,他们三人心中都不免是暗道:这恐怕是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