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芷萱和俞敏涛从福州回来时,家里正在做年关大扫除。蒋芷萱和俞敏涛俩人也加入了打扫卫生的团队。
俞敏涛甩开双臂,在井边不停地打水,可他又不放心地时不时叫一声:“芷萱,小心点,别滑了!”
俞敏海和俞敏俪挽高了脚腿,赤着冻红的双脚,拿着抹布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擦洗地板角落。
俞敏海悄声地对俞敏俪说:“嘻嘻,俪俪,小心点哈,这地滑!不过三哥相信你才不会被滑了,因为真正的白天鹅就不怕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哈!嘻嘻!”
俞敏俪拿着抹布一抖手,甩了几点水滴过去,:“干活!讨厌的黑鸭子,就爱扁嘴滑舌!”
俞敏海又嘻嘻地笑了,:“考一考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说他们是去东游还是西游?”
俞敏俪扁了扁嘴,:“他们惹恼了是东海龙王,当然是东游了。”
俞敏海听了,笑得更欢,嘲笑说:“一听就知道你的脑筋不好使,八仙过海是去给西王母贺寿,西王母不住西天,难道住东天?所以他们应该往西去!”
俞敏俪扑哧笑了,:“我知道这些问题一定是你和你的那帮兄弟们最爱讨论。”
俞敏海:“我要不是跟他们说这个,他们怎么会有热情帮你收集全那些张‘八仙过海'年历卡!用一句话说你不过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俞敏涛提了一桶水上楼,见蒋芷萱一脸倦意,关切地说:“要是感觉累了,你就先躺一躺吧,别掺和了!”
俞敏海一听,又是叽叽咕咕地笑个不停。
俞敏俪不解地问:“哪里好笑了?”
俞敏海正要答话,楼下刘娜的女儿俞婉娉的哭声突响,俞敏俪条件反射般地扔下抹布,急奔下楼。俞敏海在她身后啧啧地叹,:“溜得比兔子还快,又不是你的孩子!估计也是一出懒人计!”?用力搓了搓抹布,小声抱怨说:“让我一个大男人洗地板,不衰才怪!”
俞大明和俞敏洪往里外大门都贴了烫金的红对联,还挂了几盏大红宫灯,新年的气氛跃然而来。
俞香兰喜滋滋地往两大手提袋里装着捆装的大包长寿面,招呼刘娜和蒋芷萱,:“你们都先放下手头的活!趁时间还早,给娘家送年去啰。这俩份礼一模一样,他们都是我家的好亲家!今天正是吉日,洪洪和涛涛也跟着去,去后尽快回家吃饭吧。哎呀,忙晕我了!我得先把你们舅妈送的鸭肉炖上。她干嘛这么早就把鸭子杀了送来,放不到三十年夜饭时吃。不过现在吃也一样,就当天天在过年哟!”
俞敏洪他们应声而去。
俞香兰瞧着他们出门,心情大好,拿出几片西洋参要炖鸭汤,对俞敏俪说:“看看你,这么瘦,要多补补!”
俞敏海在一边嘻皮笑脸地说:“妈,我这么矮,更要补补,您怎么老忘了我。”
俞香兰:“你是被鬼点子压得变矮了,少搞事就长高了,你以为你会让自己吃亏?”
俞敏海吐吐舌头:“我那叫聪明,不是鬼点子,俪俪说她最祟拜我了!”
俞大明听了不禁晃了晃头,跟着乐呵呵地笑。
俞敏俪猫着小脸说:“我不吃肉,海海要爱吃,我那份全送给他好啦,我吃素就好!”
俞香兰脸一沉:“今晚每人一小碗,不吃也得吃,这是规矩!谁都不得拒绝,也不准耍坏!”
俞敏俪和俞敏海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安静地将一上午腾出来清洗的椅子等又一一搬了进屋,然后悄声上楼,仔细琢磨回味那些‘八仙过海年历卡',那些卡片是俞敏海费了好长功夫才收集齐全的。
俞敏海入神地盯着年历卡,叹着气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八仙那样过海下南洋?”
俞敏俪小心翼翼地整理好一叠年历卡,:“海海哥,你要是真能成仙,在哪儿会不快活?干嘛惦着下南洋?”
俞敏海挠了挠头说:“不知道,我就觉得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晚餐时分,俞香兰的厨艺无可挑剔,几块豆腐,一个大白菜,一条鱼,几两肉末,就能成就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俞敏俪皱着眉喝鲜鸭汤,俞香兰看着甚感满意。
俞敏俪硬着头皮咽下最后一口汤,碗里还剩下一块鸭肉,夹起来又放下,一副胃口不爽之样,坐在她旁边的蒋芷萱忍住一阵反胃,低着眉也吃得一个不爽快。其他人则是大快朵颐。
俞香兰环视着围坐的家人们,感慨着说:“要是正月里佳佳一家三口回来吃饭,这圆桌又显挤了,看来得换张大桌了。”
俞大明附和说:“对呀,来年我们家又会添丁,桌子越大越好。把这堵墙打掉,地方就显宽敞了,重新装修下厨房!”
俞敏涛开怀地说:“爸,您的预感还真准,芷萱她怀孕了,您的添丁梦想成真。”
一桌人惊喜地把目光转向蒋芷萱。
蒋芷萱不免有点羞涩,娇嗔着对俞敏涛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生了个女孩怎么办?”
俞香兰连说:“呸、呸、呸!芷萱这次可一定要生个男的。求神拜佛都要让我们家添个男丁,独生子女政策摆在那,刘娜已生了个女孩,你可要生个男孩!”
俞敏海又犯上了贫嘴毛病:“二哥,你可真的要生个男孩。要不然,以后我老婆就压力山大!”
俞敏洪逗着俞婉娉说:“娉儿,快说婶婶肚子里有小弟弟了。”
刘娜笑嘻嘻地说:“或许是小弟弟和小妹妹都有,一胎双生是最好的了。”
蒋芷萱怀孕一事被正式宣告,新春的步伐赶得紧凑,大年初一未到,俞香兰已觉得喜盈满门。她情不自禁地双掌合十,:“仙公保佑!这下我又有得忙了。过了年就上石竹山求愿,过了正月就找人来装修厨房。”
蒋芷萱忙说:“妈,买桌子和装修的事可以慢慢来。过了年,我和敏涛就上福州去工作,平时不过偶尔回家而已。”
俞香兰不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俞敏涛见妻子已提了调动的事,趁热打铁说:“是的,我的工作调动也办成了。一过了年我就要去新单位报道去。这个假期我要好好地学习学习,到时芷萱的身体由我全权负责。”
俞大明急问:“这边调令还没出,你去哪个单位呀?”
俞敏涛:“福日公司,主营生产彩电,中日合资企业。”
俞香兰徒感气急攻心,颤抖着手指向俞敏涛和蒋芷萱,怒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玩的是瞒天过海招式,我是不是娶了儿媳就死了个儿子?!”
蒋芷萱的脸上血色尽褪,小声地说:“妈,您的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俞香兰怒斥:“我还有更难听的话呢,生的孩子要是也这么武逆,不如不要生,你不要生什么孩子了。上梁不正,下梁不歪才怪。”
刘娜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抱了小婉娉回自己的房间。
俞敏俪等人面面相觑,心跳不禁加速。
俞香兰的整张脸因发怒而变得狰狞扭曲,被欺骗的厌恶和失望如翻滚的岩浆冲破决口,刹那间无法控制,眼见对面的蒋芷萱那张苍白的脸不是在求饶,更像是恶意的嘲弄。
她抑制不住要掀翻整张餐桌的冲动双手使劲地掀动桌子,带着一股惊人的疯狂力量,俞大明忙抱住她,俞敏洪和俞敏涛双双压住餐桌,俞香兰迸发了最后的力气,却无法搬动面前的餐桌,咬紧了牙关,一时间竟休克了过去……
大年三十早上,俞香兰还住在医院,她头痛,心慌气短,一动弹就浑身无力,莫名地潮热,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心电图检查、血检、胃检等各项检查,更让她难过得直想哭泣。俞大明跟住院部医生交换了下意见,除了胃部轻微下垂和有点慢性炎症外,其他的健康指标并无异常。
按说大年夜了,谁愿意呆在充斥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但俞香兰偏不,她突然特别厌恶蒋芷萱,厌恶到不想见面的地步,蒋芷萱的肆意妄为助长了俞敏涛的肆无忌惮,他俩的自私恩爱令她的家长权威扫地,也令她的一切努力成空。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懒得说话,懒得动弹,远远传来的零星炮仗声就似是无情的讥讽,俞大明关切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能和懦弱。
俞敏涛已多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请求她回家过年。俞香兰一见他就蒙紧了被子,假装一直沉睡,但却用心地感知他的影子在床边挪动。
俞敏涛欲哭无泪,大姐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妈哪有什么病,还不是被你气出来的?解铃还得系铃人,好汉做事好汉担!你把妈送进了医院,还得你自己把她接回来过年。”
俞敏涛感觉到了惶恐,妻子有孕的消息所带来的欢乐已悄然无踪。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福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要过大年的喜悦。而在自己的家里,因为母亲的住院,每个人都显得无奈与寂寞,就连无事都要冒话尖的海海也在沉默,小妹俪俪无助的疑惑和懂事的无语,蒋芷萱敢怒不敢言的隐忍和脆弱,让人说不出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