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滚......滚出去!”
赢宇满脸怒气,却被老婆一把推了出去。
“泼妇!”赢宇大喘一口气,非常狼狈地回敬道。
“啪——!”的一声,大门被用力地拉上了。
他本想连拍几下大门,但伸起来的手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
他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夫妻本是同林鸟,缘分熬尽各自飞......
赢宇转过身,正要挪步离开。
“给——”
门呼啦一下开了个门缝,一件证件被扔了出来,落在他脚底。
噢,是他的中专毕业证。
“给——”
拉上的大门再次呼啦一声打开了个门缝,又一件证件被扔了出来。
是他的函授大专毕业证。
他弯下腰刚刚捡起两本毕业证,紧接着第三件东西飞了出来。
一看,是他的中级职称工程师证。
大门“咣当”一声又拉住了,他的心随之“咯噔”一声颤抖了一下。
他把三件证件拿在手里,脑袋里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想。
“给——”随着泼妇的大叫,第四件东西落在了他脚底。
是离婚证!
胸内一股气翻涌,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情沉重地猫下腰,感觉整个人都矮了下去。
这是一年之前就办理了的离婚证,夫妻凑凑乎乎在一起又待了一年多,还是熬不下去了,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一滴豆大的叹息声,“啪嗒”一声滴在了离婚证上!
赢宇双手捧起这一本沉甸甸而又轻飘飘的证件:二十多年前,她可是背着她爹妈偷出她家的户口本后,跟他去了镇派出所登记了这结婚证的!当初她是多么的单纯啊......
四本证件叠加在一起,躺在他的手心里,他双眼模糊地看着,无精打采地倚靠在大门上。
“还要这些证件干什么?”他心中无比绝望,毫不犹豫地把四证撕得粉碎,苦笑地喃喃道:“没用了,没用了......”
“还不快滚!窝囊废!”
大门冷不防又被使劲推开,险些将他推倒......
老婆的骂声如雷贯耳!
突然,赢宇的身份证被“啪”的一声砸在了他眼前的地上!
“有骨气就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她凶声恶气的话语,如同匕首一般,直插在他的心间!
大门最后“咣当!”一声关上了。
把他关在了家的门外!
“女儿!”赢宇撕心裂肺地叫道。
“女儿......”
他听得清清楚楚,大门内小女儿大声的哭泣声和央求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与胸腔,一股怒不可竭的滔天巨浪突然冲出他的喉咙:“你给我开门——”
只要打开门,他就会抱起九岁的女儿,永远不再离开这个家!
他知道女儿此时此刻就紧紧地把小脸贴在大门那一面,像他一样的难过!
“赢宇!你怎么还不滚?!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老婆的激将法,咆哮在门内。
真的很管用!
他的头脑里一激灵,顿时清醒!
“我这就走!”
赢宇心一横,将身份证狠劲地揣进衣兜内,右手一洗一抹鼻涕,一字一顿地朝门内安慰女儿道:“女儿,不要哭了,爸爸出去打工去了,爸爸要出去挣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东西,再给你买一个好大好漂亮的风筝!”
赢宇猛然一转身,“蹬蹬蹬”小跑下楼梯。
“爸爸——!”
赢宇正要拐弯下楼,女儿的呼唤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门真的开了!
“爸爸,带上这个——”女儿泪水汪汪地跑出来,右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拨浪鼓,“叮咚叮咚”的响声清脆悦耳,突然敲醒了赢宇绝望的神经。
小女儿一边说,一边把拨浪鼓递给爸爸:“爸爸,它就是女儿我,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女儿都会陪伴你的!”
多么懂事的女儿!多么贴心、多么感人的话!
“哎——”贏宇俯下身,接过拨浪鼓,在小女儿脸蛋上亲了亲,深深点头道:“爸爸记住了!”
小女儿也抱住爸爸的两条腿,大哭不止......
“女儿别哭了,啊?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永远爱你!”
“嗯!”女儿点点头:“爸爸,别忘了常常给女儿打手机哦!”
“嗯!”赢宇想安慰女儿,如果想爸爸了就拿妈妈的手机给爸爸打电话,又担忧被她妈发现了怪罪于她,便没有说出口,只是鼻子一酸,竭力控制住自己,脸上挤出微笑。
唯一能够懂他又让他牵肠挂肚的乖女儿啊!
“好好学习!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赢宇轻轻地放下了小小女儿,抬头望了一眼门缝内的老婆,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走下了楼梯。
“哈哈哈……”赢宇边下楼梯,边放声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老子岂是无耻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赢宇醉醺醺地从小区一家小酒馆里出来,晃悠悠地走在了大街上。
右手之中捏着小小的拨浪鼓,“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哪里去?哪里去?哪里去啊?”东倒西歪的赢宇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走向何处。
何处是家?何处是他容身的地方?
“男子汉大豆腐,四海为家!”他边走边说边笑:“哼!哈哈哈哈......什么男子汉,什么大丈夫,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
街上的人们看着他这个失态的样子,都以为他是一个酒鬼。再加上他一个大男人手中竟然拿着一个拨浪鼓,“叮咚叮咚”的晃荡声仿佛为他东倒西歪的脚步伴奏,好像一个精神很不正常的人。
其实他平时根本不喝酒、不抽烟、不打麻将......
自然更谈不上什么神经病。
纯粹一个再老实不过的好男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好男人,也就注定了他是一个被现实淘汰了的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的自嘲之声,自然招来一些人的蔑视,有人还故意阴阳怪气、拿腔捏调地耍笑他:“哎呀,能喝酒的可都是英雄好汉,老板你这是去哪里发财啊?”
“去哪里?......去、去、去火车站,去火、火、火车站......发......发大财,”赢宇心里想着去火车站坐上火车到外面打工去,嘴里便说了出来,“我要到外面......学、学一身......挣大钱的本事,把、把把全天下的技术都......都学会,挣好多好多钱,给我的女儿......富裕的生活!给自、自、自己争、争一口气!给、给、给老婆大人看......看看本人是不是废物,——我不是废、废、废物,而是顶、顶天立地的大、大、大能人!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