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潮男赤祀回到赤发部落自家内洞,坐定沉思。
那“化形阴魍”最后所交代的两个消息。第二个不甚要紧,后日深夜“无形晦魉”再来虢山清溪联络,顺手拿下也就是了。
有问题的是头一个消息:大神巫鱼在飞,居然会率领追鱼部落,全族北上。这可不像他让“传信傀儡”所传口信中说的:“因征伐鹰羽部落之故。特遣前锋猎队三百,中军追鱼勇士六百、压阵追鱼战士一百北上。途经虢山,需借六部祖地暂歇。前锋猎队到日,六部早降,免成齑粉。……”
……举全族北上?竟弃丹熏山祖地之根本于不顾?莫非是“妖鬼玄溟雾”的缘故?那东西十五年前,已经差不多覆盖了纵横广阔亿万里的整片盘古陆。难道这十五年间,它已漫延进“丙辰玄武墟”之内,迫近到丹熏山追鱼部落后方了么?
若果真如此,那就不是什么两部落北上、南下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千里大部灭族之局!涿光山鹰千里威名素著,横压北地三十年。他,又会如何抉择呢?
联想到“妖鬼玄溟雾”。当年追随“行院秘殿大司命”座下,抵御“天妖”、“溟鬼”,长达一甲子的无数惨烈往事,重又兜上心头。老潮男赤祀不禁面露苦笑,眼色迷茫。
大司命当年临终前,施秘法保住他祝念行大半残魂,打入战死杂侍随从赤发十一郎体内。并以密语告知:“天不绝万类生灵,偌大盘古陆虽已失陷,诸神皆陨,诸神行走尽殁。然而按照他老人家推算,以‘地藏界’之广大,尚有六处边角生地,或可孕育出一线变化灵机。”
自家依大司命遗愿,万里迢迢返回赤发十一郎家乡,“丙辰玄武墟”东南僻地,虢山赤发部落潜伏待机。
一缕残魂,支撑这具资质低下的躯壳,苦苦等候十五年。没能等到任何一丝转机,等来的却是两个“千里大部”绝争,要将碍事的虢山六部化作齑粉。
若在当年自家全盛之时,区区两个蛮荒大部,自然举手便能平定。可现如今却是……。难道大司命当年推算有误?又或者苍天不仁,真要彻底绝灭这“地藏界”的万类生灵……?
老潮男赤祀郁郁独坐,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他踱步走出内洞,负手抬眼朝远处延绵丘陵后方望去。心底兀自盘算着:即便濒临绝境,徒自悲苦也是无用。大不了就是去见大司命,和战死的“行者”同袍嘛!已经比他们多苟延残喘了十五年呢,还要怎样?
况且绝境往往总会催生变数,所谓“临危现节、中险腾机”是也。那么假若当真有变数,这变数会在哪里?又会是谁呢?
是拿着新式弓弩,实力弱小的有伏部落么?是知之甚详的老伏祀么?不,当然不会。倒是刚刚取名叫“伏羲”的小家伙,看起来多少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当初作为“傀儡信使”,自家可是把那小子硬扣下来,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研究了整整两天。依老伏祀那点三脚羊的本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能消解掉,鱼在飞所下的神魂禁锢。
但现如今那小子活蹦乱跳的,身上居然一丁点鱼在飞的臭味儿都不剩。而且行事做派,也和从前任性使气的傻小子判若两人。这等变化总归不会没来由?
嘿嘿……,至于到底是不是变数?是什么变数?究竟潜力如何?光蹲在家里瞎琢磨可没啥用。找出个法子去试他一试,不就一清二楚了!
他扭转目光,朝延绵丘陵左侧后方望去。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的冤大头嘛?只要用心去找,终归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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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伏部落祖传大溶洞内。八位重伤号,早已被搬到火塘边,继续接受治疗。
其中三位壮年精锐猎手,此时尽皆痊愈。正自活动手脚,绕着火塘适应自身状态。
五位瘫痪年老猎手,在风青云每人每刻钟,一粒“回生丹”投喂之下。三位半瘫的,正扶着大骨棒,试图勉强站立;两位全瘫的,已能手撑住上半身坐起。眼见照这个速度下去,至多到今晚半夜,五个老家伙都可以彻底恢复正常。
菌汤鲜美,肉香四溢。众多有伏族人大饱口福之余,禁不住围着火塘载歌载舞。
少族长英睿勇毅,天庇神佑。部落的好日子已经来啦!族人们无不发自内心的欢喜。
老神棍伏祀快六十的人喽,这会儿却像个撒欢的孩子。顶着张笑烂的老脸,这里扭扭、那里跳跳、拍拍肩膀、说说笑话,顺便吼上几嗓子不着调的小调,快乐的不得了。
金刚妹子伏盈昃,则捧着记录“神赐勇士之名”的兽皮。到处跑来跑去,帮还没取名的族人出主意、选名字。当然,最前面五个名字没得争,早被众意预留给那五个瘫痪的功勋老猎手。
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四十九岁的伏天地;四十八岁的伏玄黄;四十六岁的伏宇宙;四十六岁的伏洪荒;四十六岁的伏日月。
五个老家伙一边磕着药,一边不时摩挲炼刻上自己“勇士之名”的玄羊劲弩,满脸唏嘘。都已经彻底断绝念想,瘫在床上等死好几年啦。
谁知道临了临了,不仅身体可以完全恢复到正常,而且还成为拥有镌名专属武器的荣耀勇士。虽说依他们五个人的年纪,就算治好身体,也没几天可蹦跶啦。但作为部落之民,能在临死前赶上这等大好事,总算没白活不是!
风青云便盘膝端坐在五个老家伙身前。边观察药效,边给选好名字的其他族人炼刻武器。顺便跟这五个狩猎经验最丰富的专家,闲聊取经。各种野兽、猛兽、异兽的模样、习性、战斗力以及相对应的狩猎技巧和小窍门。……等等,等等。
因为贪心二货执念,尚存三分之二未曾消散的缘故。他从脑海中,找不到任何跟即将来犯之敌相关的记忆碎片。也就无从判断丹熏山追鱼部落、涿光山鹰羽部落,这两个千里大部的前锋猎队,近期何时会抵达虢山。
但无论他们究竟何时抵达。争分夺秒,尽可能提升有伏部落实力,总归是当务之急。而除去炼制出数量更多、威力更大、更为方便易用的各式新武器之外;想办法猎杀异兽,向“天地祀柱”献祭,换取“地灵炼筋丹”,造就有伏部落自家的“御兽勇士”,就是眼下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这五个老家伙,再加上金刚妹子。都是磕了药便能立马冲锋陷阵的狠角色。尤其金刚妹子,典型的狂莽一波流,天生具备同档境界一个打十个的风姿底蕴……。
风青云这里暗自盘算,人群中嗨到兴头儿的老神棍伏祀,已经大声宣布:“有伏部落今夜无眠,要和族人狂欢庆祝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