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醉仙楼的门,道人一下就听见了微弱的呻吟声。
道人连忙赶到后院,一眼望去,便先看到了地上的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脸色癫狂而狰狞。
还有一具鬼面人的尸体椅靠在墙上,整个上半身除开一道明显的刀伤外,而特别是小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原本的修罗刀被现在已经扎在了青石墙壁上,入了近半截。
又见厨子脸色惨白的躺在墙角,左手腕已是断掉,没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救不了了。”道人来到厨子身边,心中一沉,接着便是一叹,不止是对濒死的厨子的哀悼,也是对不知去向的乞寒的担心。
“道……长”厨子竟说了话。
道人连忙问道:“和我一起那孩子呢?”
“刀……人……疯了,跑了……”
厨子嘴唇一张一合,极为微小的声音就算道人贴耳过去,也只能听到寥寥几字罢了。
厨子没说完,便断了气,道人心中重重一叹,一扫那二尸体,和地上碎掉的面具与没在墙壁中的修罗刀,心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世上最不该成为修罗刀主人的人,却成了它的主人,造化弄人啊。”道人在心中叹气。
而眼下,还有事须自己去解决。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道人对着厨子的尸体迅速的念完了四句往生咒,便运起轻功要往关口那边去。
可旋即,两声应答的声音却让他愣住了。
“你们,去再仔细的搜索,看看有没有余孽在镇子放肆,我先在这酒楼里歇息一下。”
“是!”
道人心中想着:“这声音怎么耳熟的紧,莫不是!”
道人连忙走出后院,来到大堂处,一坐在凳子上的肃穆男子耳朵一动,闻声立刻弹起,把手放在了身旁一根铜棍上。
接着便看向道人那边喊道:“谁!”
道人一出来,虽脸色看起来早有猜测,但一看到那人,还是啪的一下打了自己的额头,一脸的不情愿。
“姜云枫?!”
“孙奇骏……”
两人都站在原地不动,一人是愣了,一人则是不太想的样子,可四目相对下,笑容却也不自觉的渐渐浮现。
这是只有老友相见,才会不自觉的产生的笑容。
“真是你啊!”
“还真是你啊。”
那人紧紧抱住了道人,道人也一脸无奈的笑容的抱住了对方。
孙奇骏一拍道人的背,笑骂道:“就知道你个混账没死!你怎么可能自杀呢!”
道人苦笑道:“你怎么会到这来。”
孙奇骏闻言变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放开了道人,说道:“公事,要去郑州一趟,路上听见关口那边有动静,就去一瞧,居然是阎罗殿那群杂碎,连平民都杀,真是越来越下做了啊。”
“不过倒是你来这干嘛?还有你怎么出家当道士了?”
接着他便又一脸好奇的笑容看向道人问道。
这下换道人拉下脸了,语气有几分哀伤的说道:“我是私事,不过,已经办不好了。”
“哦,这样啊。”孙奇骏也不笑了,只是拍了拍道人的肩。
道人问道:“你现在在干嘛?”
孙奇骏答道:“我现在是正道盟的十二神将之一,寅神将,狰也在,是戌神将。”
道人又问道:“那异兽的其他人呢?”
这本是随口一问的话,却问住了孙奇骏。
孙奇骏也不作答,面色那一瞬像是苍老了些许。
见状,道人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
道人安慰般的说道:“你不说,便罢了吧。”
孙奇骏低头,很是挣扎。
“应龙疯了,狻猊失踪了,毕方死了,穷奇残废了,鹿蜀也死了,饕餮金盆洗手,肥遗在经营商号,剩下的也都走的走散的散,我也没联系了。”
孙奇骏打断了道人,他一字一句都似咬着牙挤出来的一般。
“怎么会这样?”
“你假死之后,应龙的孩子也病死了,应龙大受打击,那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被联系过了,你也知道的,饕餮的妹妹每年都需要用太多钱了,一下没了联系,饕餮只能自己去接了一份活,之后联系了毕方、穷奇、鹿蜀一起,我……我虽然也被他找过,可我当时觉得他们应该够了,我……我……”
孙奇骏懊悔不已,狠狠的锤了锤一旁的桌子。
“那之后,应龙就真疯了,说要去海外找仙山,然后把你们都救活,我没跟他一块去,觉得实在太离谱了。”
孙奇骏说罢,接着就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二人都不言语,且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只怕旁人以为这是两个死人了。
道人突然开口了:“喝酒吗?”
孙奇骏答道:“喝,怎么不喝呢。”
一醉解千愁,一人一坛,二人只管往嘴里灌。
没一会,孙奇骏便不行了,醉醺醺的说道:“云枫,你接下来,啥打算啊。”
道人到也好,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淡笑道:“是啊,啥打算啊。”
孙奇骏抱起坛子又想往嘴里灌,道人一巴掌打上去,说道:“还喝啊?不办事了?”
“办个鸟事啊,让老子我协助御龙卫,烦得要死,那群家伙天天盯着我跟盯贼似的,你说说你说说,那群家伙是不是看哪个江湖人都跟看阎罗殿那群杂碎似的啊?”
孙奇骏极为不满的样子,红着脸凑到了道人眼前喊着。
“一边去,嘴里满是酒气。”道人嫌弃的把孙奇骏的头掰向一遍。
“说起来,牛神医他老人家还在吗?”道人开口问道。
孙奇骏眨巴眨巴眼,似一下子没想起来对方是谁的样子。
接着恍然大悟般的说道:“你说牛老头子啊,他……他……他也去世了,活了一百多岁了,或许也该走了吧。”
孙奇骏又惆怅了起来,把酒坛一扔,接着往地上一爬,不想想起伤心事,就干脆呼呼大睡了。
道人看着地上趴着四仰八叉的孙奇骏感慨道:“这些年,奇骏改变也不少,以前他,可没那么懦弱,一定边骂着我,边数落其他人了。”
门外那群几个人似是他的手下,看着孙奇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道人朝门外喊道:“喂,你们,把这家伙抬走吧,以他的酒量,差不多到郑州才会醒。”
两人迈进门里,先朝道人叫了声前辈,然后就一人一边,把孙奇骏抬了出去。
道人也站起了身,他走到楼外,身体转来转去,似在思考去哪边一样。
他不急着找乞寒,他似明白了一种道理,一种他早该明白的道理。
“有些东西,你是留不住的,可即是珍惜,才会想要留下他,真正的强者,是懂得舍弃的。”
模糊的记忆里,父亲唯一不是厉声教导的语句,在耳边响起。
道人微微一笑,自语道:“久违的,回家看看吧。”
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结束的地方,枫落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