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阳干咳一声,道:“秦公子,若你现在将经书还来,在下保证清微居可以对此事不做追究,希望你考虑考虑。”
秦言听他和贺连山一再提起“经书”,倒听出些蹊跷来了。看样子,这并非欲加之罪的托辞,而是清微居确实弄丢了一本经书,不知怎的就推到他身上来了。嘿!就算本少爷是魔门弟子,“人人得而诛之”,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污了名声。
他冷然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说我偷了经书,可我又不是和尚,都不知道藏书阁有什么经书值得去偷的。不如你给我讲讲,我下次也好准备准备。”
林沐阳道:“秦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本经书只是《大乘万藏经》中的一小部分,你拿了也是无用,还望你三思而行,莫要执迷不悟。”
“原来《大乘万藏经》就在藏书阁,我还是头一回知晓。”下次如果有空,可以去翻翻。
林沐阳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我知道秦公子可能有些难言之隐,清微居也不愿仗势欺人,我可以当着大伙儿的面保证,只要能拿回经书,清微居就当此事没发生过,绝不会为难秦公子。秦公子依然是我府上的贵客,清微居与剑门的关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秦言道:“我倒也想变出一本经书来送给你,可我身上确实没有,神通也没练到家,凭空变不出书来,只好让你失望了。”
林沐阳道:“不在你身上,那是放到别处去了吗?”
“林公子如果打听过我,就该知道我这几天一直跟大小姐一起,哪有时间去偷什么经书?”
贺连山叫道:“你休想狡辩!有人亲眼看到你昨天下午去了藏书阁,那里的侍卫都可以作证!你从申时一直待到酉时,然后又想混出府去,最后才被林小姐追了回来。你还承认自己欺骗了慕姑娘……”
“贺公子!”林沐瑶带着怒气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将他后半截话打断,“你们说你们的,别把雪儿牵扯进来!”
秦言却从贺连山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端倪。昨天申时到酉时,书就是那时候丢的吗……那段时间我的确在花园中,而且遇到了另外两人,他们一样很有嫌疑……那么,偷书的是蝶舒梦,或是那青衣太监?不管是谁,她偷了书一走了之,事情却赖到了本少爷的头上,这种小人行径当真不可饶恕!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自己魔门弟子的身份其实还没有暴露,否则林沐阳也不会说出“既往不咎”这样的话来了。这样看来,只要解释清楚,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对不起了,蝶仙子,我姑且认为是你吧。既然你嫁祸到我头上,我也没有替你背黑锅的义务!
那边贺连山还在喋喋不休地指控:“你一见到有高手过来就吓得夺路而逃,分明是做贼心虚,却不知自己中了打草惊蛇之计……”
秦言挥挥手打断他:“我乡野出身,没见过大场面,看你们这几十号人气势汹汹的,能不跑吗?尤其是某些人凶神恶煞,不分青红皂白拔剑就砍,莫非我技高五六筹,说不定就惨死在他剑下了。”
贺连山气得脸色铁青,但刚才比试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法辩驳。那片汹涌如潮的冰蓝剑光仍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短时间内也提不起再度挑战的信心,这种难以启齿的怯懦与当众败北的羞耻在心底翻滚煎熬,愈发让他恼羞成怒,伸手戟指秦言,声色俱厉地道:“你来路不明,鬼鬼祟祟,明明有一身武艺却装作弱不经风的样子,整日在姑娘家闺房中厮混,必然包藏祸心,想要图谋不轨,说不定就是魔门派来的奸细!你偷了经书仍不满足,藏在慕姑娘身边留恋不去,定然还有其他阴谋,现在当着众位英雄的面,还不快从实招来!”
秦言还没回答,另一旁不远处就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林沐瑶在众多家丁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贺公子,你们说偷书就说偷书,为何非要三番五次扯到雪儿身上来!难道你以为人家秦公子跟你一样,心思就只会在女人身上打转吗?”
贺连山哼哼两声,嗓门低了下来:“我是怕慕姑娘被贼人蒙骗,受到伤害。”
“你放心吧,有我看着呢,那些痴心妄想之辈没那么容易得逞。”林沐瑶娇脆的声音随夜风传出,“至于这秦公子,本来我也不想对你们男人的事插嘴,但有人老是左一句慕姑娘右一句慕姑娘的,我也没法置身事外了。我就为秦公子说一句话吧,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就算对那本经书有兴趣,翻一翻也都记下来了,我相信他不会蠢到把书带出来,这样多此一举又留下了罪证,他没那么笨。是吧,秦公子?”
秦言正要点头附和,又听贺连山道:“但他昨天下午在花园驻留很久,这件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林沐瑶视线转过来,在秦言面上迅快一绕:“秦公子,你给解释解释呗。”
她身后慕城雪的目光也在秦言脸上长久停留,似乎渴望了解真相。
众敌环伺之中,唯有她二人的眼中不含偏见,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让秦言感受有所不同。
秦言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昨天申时,我追寻蝶仙子的足迹到了花园,想找她讨要一件东西。蝶仙子对我说,她想去藏书阁看看,让我替她吸引一下守卫的注意力……”
话未说完,却被好几个声音同时打断:“胡说八道!”“不可能!”“简直放屁!”“太荒谬了!”
其中赫然就夹杂着林沐瑶的嗓音。
秦言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温度蓦然冷却下去。
原来你们都不相信我,那又何必问我!也是,我本就有欺骗的前例,哪有资格去污蔑一尘不染的蝶仙子呢!
身后,慕城雪柔弱的嗓音传来:“秦公子,你说蝶姐姐会去藏书阁偷经书,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连你也认为我在撒谎!是了,我确实骗过你,你本就不该信我!好,好,既然如此,本少爷又何须辩解,我就遂了你的愿望,替你的那位蝶姐姐担了这事便是!
他迎上慕城雪的目光,淡然一笑,答道:“我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像我这种说谎成性的人,难为雪儿你还抱有期望。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东西是我拿的。那天本少爷吃饱了饭没事干,便逛到藏书阁去看书,不巧正看到了那本《大乘万藏经》,其中一派污言秽语,极不对我脾胃,我就把它偷了出来,丢到茅厕里去了。你们现在去梅园的茅厕里搜一遍,说不定还能赶得及……”
话未说完,却闻脑后一声大喝:“无耻奸贼敢诬蔑我大师姐,受死——”
一片腥风席卷而来,秦言蓦然回头,便见一头巨大狮子般的妖兽头颅映入眼帘,灯笼般的棕黄双目散发着嗜血的幽芒,血盆大口正朝自己张开。他微微一侧身,避过这妖兽一咬一爪,又后退几步,将其攻势尽数化解,这才有余暇去打量紧跟在妖兽后边的那条人影。
那人赫然便是贺连山的知交好友,沧流殿的次席弟子张明达。他本就为贺连山的遭遇忿忿不平,又听秦言辱及本门大师姐,当即按捺不住,驱使着麾下龙骨金狮兽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