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刚要找个借口拒绝，就听林沐瑶淡淡地道：“蝶姐姐这个要求，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据我所知，秦少侠向来没把发过的誓当回事，这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如换你来起誓吧！如果你真的是为担忧我和雪儿安危而来的话，就以誓言来保证，这样我就会相信了。”

蝶舒梦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可以！我以我的生命和名誉起誓——”

“等等！”林沐瑶打断道，“光是你一个人的话还不足信，还得再加上一句，就以你和你最爱之人的性命来起誓吧。”

蝶舒梦眉宇间显出几分愠色，沉声道：“瑶儿，你也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作弄我！既然你不信，我说什么也是没用。好吧，我言尽于此，等日后后悔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慕城雪小声在林沐瑶耳边说道：“瑶儿，你说的有些过了，蝶姐姐也是为我们好……”

蝶舒梦又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雪儿，瑶儿，你们想想以前的那些日子，想想谁才值得信任。去年上元节的那些话，你们都忘了吗？好好想清楚，我在这边等着。”

说罢，她后退了几步，在玉寒烟冷漠的注视中收敛了杀气，默默静立于道旁。

她如此作态，使得两位少女的心思也不禁动摇起来。数年前就相识的知交姐妹，与几天前才见面的陌生人，谁更值得信赖呢？来历神秘的少年，冷血无情的玉仙子，任谁看到这种场面，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吧！

慕城雪还记得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因为在灯会上目睹了一场男女纠葛不清的狗血戏码，自己和瑶儿都笑说世间男子丑陋污浊，以后绝不对男子假以辞色，否则就请蝶姐姐打醒。如今，我果真遇到了那个人，他也的确骗了我，那么我在蝶姐姐眼里，是否就像是那灯节的少女一般，被耍骗得遍体鳞伤，却依旧耽于假象，执迷不悟呢？

而阿瑶，是否也同我一样，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

慕城雪犹豫片刻，在林沐瑶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沐瑶摇摇头，但是目中神色已不复之前的坚定。

蝶舒梦站在远处，将两名少女动摇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面上虽不动声色，眼底里已经渐渐浮起了一丝得意之情。

这时候，玉寒烟忽然出声道：“你不用再等了，经书在吾手里，你就算骗过了她们，也毫无用处。”

“经书在你手里？”蝶舒梦惊呼出声，身子疾跨一步，后又僵立在半途，须臾之后，才似下定了决心，本已消散的杀气又再度蓄聚起来，“原来你已经拿到经书！很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千万只蝴蝶倏地散开，蔓伸成大团翻腾的云雾，斑斓色彩在暮色中熠熠夺目，急速聚散的万蝶阵势昭示着主人的怒火。雷霆一击，就在下一刻间。

“你本来就不用说这么多废话。吾故意不告诉你，就是想知道，传说中沧流殿最出色的弟子骗起人来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看来，你的表现实在只能算一般。”

名满天下的戏月怜星蝶仙子，在玉寒烟口中说来却只像伶人小丑一般。听她这么一说，蝶舒梦刚才苦口婆心的劝告倒成了出丑露乖。这无疑引爆了对方的怒火。蝶舒梦光洁的额头上道道青筋绽出，一步跨出数十米距离，那铺天盖地席卷而至的万蝶狂潮顷刻便至眼前。

直到此时，玉寒烟才不急不慢地拔剑。剑在鞘中，其势已蓄至顶点，极度凛冽的剑气在剑鞘包容中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当玉寒烟稍微躬身，扬眉拔剑出鞘的那一瞬间，便是攻击最为凌厉的时刻，怒海狂涛般的意势尽在此一剑中宣泄，疾如惊雷，迅若闪电！

一剑击出，便几乎毫无阻碍地插入到千芳万蝶的阵型之中。剑上除了「皇极惊仙剑」的雷霆威势之外，还附带着「惊怖术」的效果，不仅顺如破竹地破开了芳华蝶的躯体，更切断了它们与御主的精神联系。阵法中数万蝴蝶的魂念之海一片紊乱，剑刃所到之处，芳华蝶惊慌窜走，不成阵型。然而数万只蝴蝶围了一层又一层，越往里去，里面蝶舒梦所输出的精神强度也就越大，再加上层层叠叠的蝴蝶如同连成了无数道锁链，交织穿梭着缠绕在一起，更以复杂的阵法结构将「惊怖术」的效果隔绝在外。待到剑尖距蝶舒梦的咽喉还有半尺距离之时，玉寒烟所驱使的长剑也遇到了最坚固的阻碍。

玉寒烟冷哼一声，「幻梦术」施展开来，层层叠叠的精神冲击如涟漪般往外荡漾，只是那一圈圈扩散的速度足以称得上是疯狂，外围飞散的蝴蝶一旦触及这些波纹，就如如遭雷击似的往下坠落。顺应着主人的心意，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刹时间光华亮如皓月，金轮流转，将那蝴蝶织成的锁链搅得支离破碎，震开的蝴蝶如同枯枝败叶般四散零落。在玉寒烟飒然挥动中，剑刃锋芒终于得以长驱直入，一透见底，从万蝶阵中贯穿而过。

长剑没有刺入血肉的感觉，玉寒烟微微皱起眉头。抬眼望去，纷扬零落的芳华蝶们纷纷朝后飞去，聚集在十余米外的那个曼妙的倩影旁边，再度编织成云雾。

一切都仿佛回归了平静，除了玉寒烟脚下一圈芳华蝶的尸体外，一切跟交战之前并无区别。

玉寒烟凝目望去，与蝶舒梦视线相接，片刻未再出手。

两人皆是江湖上声名远播的绝顶人物，彼此对这一战亦都期盼已久，然而当交手第一个照面之后，这一份期待就迅速打了折扣。

蝶舒梦的满腔怒火就在玉寒烟的惊天一击中被彻底打散，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强横实力，的确有嬉笑戏谑的资格。她精修「千芳万蝶阵」，本来能攻能守，如臂指使，但在玉寒烟的「幻梦术」面前却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只能被动防守，苦不堪言。

玉寒烟亦对蝶舒梦同样无奈。「皇极惊仙剑」本来是又快又急，一击如电，但刺入对方万蝶阵中便如陷入了泥淖，即使最终能透阵，却也再摸不着蝶舒梦的衣角。如此打下去，只有将数万只芳华蝶尽数杀尽才能直面御主本人。而她还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挥出那么多剑还是两说。更何况，此番护送林沐瑶西行，中途不知要遭遇多少艰险，如果在此就将气力耗尽，后面还能前进多远呢？

不得不承认，蝶舒梦确实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她要是抵死拼命的话，胜负尚未可知。所以，暂时也只能这么僵持着，等待另一边的秦言与那老者分出结果。

这时，只听蝶舒梦出声赞道：“「皇极惊仙剑」，果然名不虚传，玄妙莫测，犀利得很！”

玉寒烟淡然一笑：“你也很难缠。”

两人视线交织，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