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之后，白衣女子香消玉殒，其余邪派弟子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忽地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顿时作鸟兽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哄的一下四散奔逃。

“不留活口！”秦言并不愿多造杀孽，然而玉寒烟既已出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群人尽数灭口罢了。

贺忠义虎吼一声追上去，一拳砸在一人后脑勺上，顿见脑浆迸裂，霎时了账。他一甩手，沉腰顿足，往前又冲数步，铁掌扬起，又毙一人。

听到后面的惨叫声，邪派众人直吓得哭爹喊娘，更加拼了命地发力狂奔。贺忠义杀到第三人，便觉后力不继，回头叫道：“不能放跑了他们！老三，别发呆了，一起杀啊！”

白浪听闻此言，正欲拔剑冲上，忽然听见后方车厢内传来幽幽一声叹息，紧接着一道惊鸿般的剑光从他身旁掠过，赶入人群中，骤然迸溅的血花几乎随那雪莹光华的轨迹拉扯成了一条弧线。

“吾的罪孽，吾一人担。”

刚以掌力击杀五人的秦言闻言兀然止步，转头望向马车，对上玉寒烟那双似乎蕴含了无限哀愁的眼眸。他心中一痛，细细思之，如何品不出其中怨愤，有心欲辩解一二，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怔怔望着她。直到布帘缓缓落下，将两人视线彻底隔开，秦言才定心回神，转目一看，前方邪派弟子尽数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

目睹了整个杀戮场面的白浪和贺忠义无不胆战心惊，虽说对方只是一帮死不足惜的邪魔外道，但玉仙子这一剑也未免麻利得过了头，真如切瓜砍菜一般，干净利落得让人忍不住生出后怕之感——万一玉仙子念头一滑，将在下的脑袋也视为众“瓜果”之一，顺手砍了去，那真是无处申冤了……

从血泊之中缓缓飞回的「破殇」宝剑依旧莹亮如一泓秋水，未染一丝污迹。白浪和贺忠义目送这宝贝飞入车厢前，被一只纤瘦的玉手握住，隐入昏暗中，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刚才的杀气实在吓人！好像从早上开始，她和秦公子都有些不对劲……’

内心发着牢骚，两人都不敢多问，朝秦言微微一躬身，手脚轻快地退到了车厢的侧后方。

秦言没有回到车夫的位置。他望着满地尸体，若有所思了半晌，转头朝贺忠义道：“林阁老给你们定下的路线，是从伏虎山走吧？”

贺忠义点点头：“不错。伏虎山笔直向西，只要沿着山脚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九龙峰。”

“嗯，确实是最短的路径。不过如今邪道宗派倾巢而出，伏虎山一线全部落入了邪派的势力范围。如果继续照原定的路线走下去的话，前面还会遭遇更多敌人。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稍微绕远一点，翻过伏虎山去，从另一侧走，可能会稳妥一些。”

贺忠义皱眉道：“伏虎山另一边就是擒龙山脉，听说那里毒虫猛兽成群，荒无人烟，还有沼泽瘴气，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来……”

“我恰好知道一条不太危险的路径，虽然会多绕一些路，但可以保证安全。”秦言说的是一个月前他四处寻找血衣盗踪迹时所走过的地方，这也是他许多次误入龙潭虎穴后才换来的血淋淋的经验。

贺忠义还在犹豫，车厢内忽然传出玉寒烟的声音：“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只要满足这点，其他的都可以另外考虑。”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跟秦言说话，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口吻。秦言心中一黯，答道：“除了有些山路比较险峻之外，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麻烦两位小姐吃点苦头了……”

“没关系，我会带她们走过去。”说到此处，车厢中的声音歇了一歇，略微迟疑了片刻后，淡淡地问道，“你呢，给我们带路吗？”那刻意压至冷漠的声音中，还是忍不住透出一丝紧张的情绪，隐约还有些期待。

可是，就连这点期待，秦言也无法满足她。无奈地摇摇头，他答道：“时间不够了。我送你们进山，然后在地图上把路线画出来，你们照着走就行了。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问题！”玉寒烟发出一声冷笑，蓦地拔高了音调，“你所说的那条路，我也走过很多回了。所以，用不着你再指手画脚，接下来的路途与你无关，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你不是很忙吗，我也不忍心耽误你的大事，你走吧，越早越好，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对于她的指责，秦言只能默然以对。这两人争吵起来，其他人均不敢做声，气氛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半晌之后，慕城雪才怯怯地问道：“秦公子，他不回九龙峰吗？”

玉寒烟哼了一声：“他敢去吗！”

本能地觉察到不对，但由于玉寒烟此刻的神情太过慑人，慕城雪只能茫然地点点头，不敢再多问。

良久的缄默后，秦言叹息一声，回到驾座上，将手中缰绳一甩：“我送你们进山，到晚上再走……”

隆隆的车轮声再度响起，健壮的妖马迈开四蹄，拖动车厢开驰。

莽莽荒山于前方渐渐接近，道路两旁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原野，丛林溪水相继出现。道路由宽变窄，越发颠簸难行。

不知走了远，妖马忽然嘶叫一声，骤然人立而起，前蹄在半空挥舞几下后重重落回地面，隆隆的车轮声随之戛然而止。

秦言从出神中惊醒过来，有所感应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披大红僧袍的和尚站在道旁巨石上，正面带微笑朝自己望来。

‘怎么是他！’秦言心中咯噔一惊，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那和尚皮肤黝黑，长耳高鼻，不似中原面貌，但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自有一副宝相庄严之态，让人望而起敬。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曾硬闯清微居，大闹林阁老寿宴的西域番僧，耶摩勒！

在秦言的注视下，耶摩勒揭下头顶竹笠，转了一下佛珠，宏声喝道：“南无善寂月音王如来！贫僧在此恭候多时了。林小姐，请借《大乘万藏经》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