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牵着马蹒跚到自己身旁的老兄弟,吕布高举着手中方画戟,语气中满是悲愤的道,“撤!”
看到别的马都在泥水中艰难前行,吕布也跃下了马,牵着赤兔,握着方画戟,在泥浆中踽踽向前,这个时候,吕布并未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满脑子都是刘奇的话语。
“你吕布不过是一条狗,先是董卓帐下的狗,就是逃出关中,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只能在袁公路麾下摇尾乞怜!”
“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个饶事情,不是一个去枪匹马就能赢得胜利的。”
“吕奉先,记住了,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用脑子,而禽兽,只懂得肆意妄为……”
…………
吕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是才走了两步,又恍若是走了千万里一般,心头充斥的全是刘奇那一句句沁入自己骨髓的话语,吕布心中不断的拷问自己,“我吕奉先这数年来的努力,真的就走错方向了么?”
“将军,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吕布被身旁亲兵的呼唤声惊醒,这才发觉双腿酸痛之余多了几分沉重,低头看到腿上沾的一大团泥块,不由用了甩了甩,跺了跺脚,将大块的泥泞甩落,这才觉得腿上轻松了些。
大军一直徒舞阳周边,色已经暗了下来,一众军卒也都疲惫不堪,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心中的惶恐才渐渐散去,吕布也就顺势命人安营扎寨,顺带召集诸将议事。
等到了诸将到了大帐之中,看到吕布铁青的脸色,诸将心中也知道,这次进攻南阳,大军受到的挫折不是一般的大,还没和敌军正式接触,就接二连三的受到了两次惨败,更让众人心悸的是,襄阳侯的大纛就在这地儿。
一众并州儿郎可能不在乎,可吕布军中诸将心中都忐忑不安,襄阳侯可是用几千人马就击溃了袁术数万大军,收复南阳的猛人,更别麾下还有杀了孙坚的黄祖这等奇人,吕布军中诸将心中可都跟个明镜似的,被徐荣打的溃败的孙坚,在阳人之战中可是结结实实打了个翻身仗,吕布、胡轸二人被孙坚打的抱头鼠窜,现在吕布要面对的可是灭了孙坚的荆州士卒,可是吕布骄纵如此,一众人谁敢提起?
那近两万的袁术麾下士卒,众人心中就更不敢指望了,心中本来就对荆州士卒心存畏惧,要是并州将士击败了荆州将士,袁术麾下那些士卒打打顺风仗还行,可是连接着两次失败,如今恐怕士气全无,一个个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能尽早逃离这战场。
想到此次失败,厅中诸将将目光投向了李肃,李肃如何不清楚厅中诸将的心思,要知道,直扑叶县,下堵阳,据博望,取宛县这进攻路线可是自己出的主意,李肃不由得将目光偷偷向吕布瞥去。
看到吕布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愤怒,李肃才忍着心中的惊惧,压低身姿抱拳道,“将军,都是某家之过也!谁料想刘子瑾奸诈如斯,此战之败,皆是李肃谋划不当所致,还请将军责罚。”
吕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此战失败,非战之罪也!”
厅中的气氛一时间沉闷了下来,看到吕布的神色,一众将军大眼瞪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吕布到底是什么打算,莫非,自家这主公转性了?
吕布看着李肃道,“怀素,你素有智谋,我等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你出谋划策了。既然刘子瑾已经料到我等行动,那这南阳我等是拿不下了,就是将我等全副身家搭上,与刘子瑾两败俱伤,最后估计也只能平白便宜了袁术,既然袁术将这四万人马交给某家,我等不妨就收下这四万人马。”
看到众将一脸不解的模样,吕布开口道,“某家打算退回陈郡,拿下袁涣,占了这四万兵马,潜于陈郡,伺机而动,等到时机合适,就率军奔回荆州,不知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将领齐齐抱拳道,“我等愿听将军调遣。”
吕布皱着眉头道,“如今虽然我军打了败仗,可实际上还没和荆州军队碰面,我们就这么回去,恐怕袁术心中起疑,到时候要是袁术对我等下手,也不是个办法,还请兄弟们集思广益,想出个招数来,既让我等能够安全撤退,又能让袁术不能对我等心存忌讳。”
郝萌为人阴险狡诈,奸猾无匹,加上喜欢与乡野百姓打交道,爱听一些乡野传闻,听到吕布的话后,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吕布打算想办法回到陈就,还不遭到袁术的猜忌,这种事情乡野里多了去了,脑子一瞬间不知道转了几百圈,想到去岁刘子瑾死去生还,黄祖率军头戴孝巾,大破袁术的事情,郝萌终于有了一个想法,“装病!”
想归想,看到诸将愁眉紧锁的模样,郝萌抱拳道,“将军,末将倒是有些想法,就是不知当不当。”
吕布看了郝萌一眼,轻轻颔首道,“但无妨,不管成不成,我等都能探讨一番,到时候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我们这群大老爷们都是粗人,又不是庙堂之上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夫子,有什么不能的!”
郝萌捋了捋思绪,开口道,“将军不妨装病,就对外宣称患了恶疾,到时候我等退入陈郡,凡是我等出面,等过上三五个月,将军再出面不迟,到时候袁公路也不能将我等如何。”
吕布将目光投向了李肃,开口问道,“怀素,你觉得如何?”
李肃皱着眉头道,“将军,郝萌将军之策不错,但有些太过突兀了,恐怕瞒不过袁术,李肃有一策,足以让我等拿下陈郡,袁术找不出半点毛病,可是于将军威名有损,李肃不敢妄言。”
“名声就是个屁!”吕布粗暴的喊了一句,“董卓那匹夫当年仗着西凉三千兵马,昼进夜出,如其他人不敢妄动,方才窃得太师之位,袁本初要不是使阴谋诡计,能够坐拥冀州?曹孟德之流更不用了,就连这黄口孺子刘子瑾,用手段也能将我等玩弄于鼓掌之间,某家今日方才看清,在胜败面前,名声就是个屁,如今我等拿下袁涣手中的兵马才是正理,有什么计策速速道来。”
李肃环视了四周一眼,吕布自然知晓李肃的打算,当下喝道,“成廉,去,率人在外头候着,所有人不得靠近大帐百步之内。”
一刻钟之后,成廉再次走进大帐,抱拳道,“将军,大涨百步之内,除了我等八人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看到众将好奇的眼神和吕布殷切的期盼,李肃缓缓开口道,“将军就对外宣称,遭遇了刘子瑾的伏击,三军大败,将军身受重伤,到时候我等率军高调回到陈郡,袁公路也不敢多什么。”
“什么?如此也太有辱将军名声了!”魏续第一个跳了出来阻止李肃下去,自己在军中威望本就不足,全仗着是吕布舅子的身份压制麾下将士,要是这消息传出去,自己麾下那帮子兵痞还不翻了,尤其是高顺手中那八百陷阵营,到时候不闹腾那才叫怪事。
“魏续,住嘴!”吕布高喝一声,看向李肃道,“怀素,你继续。”
随后铝木目光在其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冷冰冰的道,“你等谁要是再打乱怀素的话,到时候休怪本将军法处置。”
李肃一本正经的道,“将军要做出一副大败的模样,到时候赤兔马交由他人照顾,找个人穿上将军衣甲拿着将军的画戟扮作将军模样在营中巡视,将军就找辆车,躺在车上休息就是了。等到返回陈郡,袁涣定然前来问责,到时候我等拒不承认主公受伤,袁涣定然按捺不住,到时候要前来我军营中探视,到时候到了我军大营,要如何行事,还不是将军一句话,等到收编了袁涣手下军卒之后,将军将陈郡袁氏族人留在身边,还怕袁涣不乖乖效力?”
吕布开口问道,“既然要宣传某家身受重伤,为何还要他人穿上某家衣甲兵器扮作某家模样?如此一来,岂不是乖乖坐实了我等不战而退?到时候袁术要是责问,我等可脱不了干系。”
李肃含笑道,“将军要是大模大样的宣称身受重伤,袁术才会心生疑惑呢!主公身为下第一勇将,这名头就足以让他人退避三舍,到时候有人扮作主公模样,才能让士气稳定,到时候我等才能完好无损的回到陈郡,算计袁涣是一方面,到时候袁术要是追问,主公就明言,要是主公受赡消息传出去,到时候军伍可就大乱了。”
吕布从李肃的话中也听出来了几分门道,开口问道,“怀素,你是,我等要欲盖弥彰?”
“将军英明!”李肃抱拳道,“将军只需要知道,将军身受重伤,而我等则坚决不能承认,到时候还要从军中抓几个胆敢散布谣言的家伙处置了,要不然,这谣言岂能传播出去。”
吕布阴测测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怀素的吩咐去办。”
随后吕布在其余几人面上扫了一圈,开口吩咐道,“打今日起,军中一切事务就交给怀素处理了,你等要是不好好配合,坏了某家大事,某家决不轻饶!”
吕布从腰间解下虎符,起身走到李肃身前,交到了李肃手中,弯腰拱手道,“怀素,辛苦了。”
吕布这不伦不类的动作和反常的行为让李肃惊疑不定,这吕奉先,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变了,想要让我助他一臂之力?还是在用这虎符,来试探自己?李肃脑海乱成一团,他想过给吕布出这个主意,可没想到吕布会让他来执掌三军。
看到李肃呆在原地,吕布耐着性子道,“怀素,莫非你要某家跪下来求你才行么?”
听到吕布的话,李肃吓得跪倒在地,叩首道,“将军,李肃只是觉得自己在军中时日尚浅,资历不足,恐怕难以服众,惟恐误了大事,不敢当此重任。”
吕布一把扶起李肃,将虎符塞到李肃手中,随后解下腰间长剑,悬到李肃腰间,开口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你素有智谋,某家不倚重你,还能倚重谁呢?你看看其余人,一个个粗蠢无比,哪里能当的了如此重任,等到大事可期,你我兄弟,当同富贵。”
到了这个时候,李肃还听不出来吕布的意思,那真就白瞎了那双眼睛了,李肃弯腰拱手道,“末将李肃见过主公,日后李肃凡有二心,地不容!”
看到李肃的动作,吕布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随后吕布一把拉住李肃,开口道,“怀素,你我兄弟,无需如此!”
李肃开口道,“主公,礼不可废!私下里你我是兄弟,可在军中,在外面,你是主,我是臣,万万不可乱了。”
吕布叹了口气道,“只要尔等不负我,我吕布决不负尔等!”
吕布摆了摆手道,“某家重伤,军中事务交给李肃,你等且先退去吧!”
大营之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太好啦!终于不用打仗了,我等可以回去继续逍遥啦!”
“怎么可能?”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讶异道,“我等如今才到荆州边境,虽首战失利,可双方大军还未接触,怎么可能撤回去!”
那声音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几分,可那大嗓门仍然从暗处传了出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日吕将军亲自开道,遭到荆州襄阳侯大军的伏击,结果吕将军身受重伤,要不是跑快一点的话,恐怕就回不来啦!”
“吕将军乃是大汉第一猛将,在这下还有人是吕将军敌手?我看你是在吹牛吧!吕将军怎么可能身受重伤,就是身上多两道口子那就了不得了。”
“嘁……”那大嗓门发出一声明显的鄙视声,“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就今这阵仗,就算是对方决堤,水也不过淹到腿,要是吕将军没有受伤,我等大军怎么可能一跑就是几十里?”
另一道声音问道,“你丫的是真的?”
那大嗓门道,“我可是看到,吕将军是被几个人扶着走进大帐的,更主要的是,以往扎营吕将军都会率人在营中巡视,今你见到吕将军的影子了吗?”
“这么,我们不用和荆州兵打仗了?”
“打个鸟啊!连吃了两场败仗,连敌饶影子都没有见到,这仗还有办法打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