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中的百姓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很多年后,还有人提及,在那个寒风萧瑟的冷秋中,那个圣皇帝麾下的首席谋士戏志才,那翩翩白衣的儒雅男子,前一日还如同城中纨绔子弟一般,走街串巷花酒地的四处闲逛,后一日就化身成为铁血修罗,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在城中大肆搜捕乱党,那一袭白衣,似乎在为死去的那些人哀悼。
成都城中百姓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男子漫不经心的坐在一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上,随后指着一户人家或是一座商铺,轻飘飘的一个“抄”字出口,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就破门而入,捕人、抄家。
有人,那些人被杀了,也有人,那些人被送去充军了,甚至有刘焉,是那些人被送去服苦役了,众纷纭,传言五花八门,可成都城中百姓清楚的是,不管去干什么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从此往后,没有人再见到过。
那骑在马上跑了一的白衣男子似乎累了,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挥手道,“打道回府!”
这一番出行,若不是只有戏志才自己清楚哪里才是张鲁勾连的同党藏匿之所,戏志才真想找个人替自己走上一遭,整整跑了一日半,才将这成都城中的五斗米教聚众抓捕殆尽,直到现在,戏志才还在深思着,自己心头那抹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江城中,荀攸安坐在县衙后院之中,看着把守着院门的士卒,脸上挂着一抹从容不迫的淡定笑容。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将领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带着一抹狠戾喝道,“荀长史,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荀别驾了,不知道荀别驾考虑的如何了我想王某的提议对于荀别驾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
荀攸笑吟吟的看着王当,“王当,你知道么?去岁曹寅造反,就是因为荀某当着主公的面仗剑杀了曹寅族人,此战席卷了荆州五郡,不知道你王当死了,有没有人替你报仇”
王当全然不将荀攸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带着几分轻蔑道,“荀长史,不,荀别驾,你可知道马玄马伯常是怎么死的么?”
听到王当的话,荀攸自然听出来,眼前这个蠢货是告诉自己,马玄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想到如今局势,荀攸不着声色的道,“王当,已经过去的事情我等就不提了,也没必要去深究,你等只要知道,马玄是为国捐躯就行了。”
王当嘴角勾勒出一抹森然的笑意,“荀别驾,算了,还是叫你荀长史舒适一些,你也是名门望族出生,听你智谋也不浅,当年还曾谋划过刺杀董卓。王某今日只想问你一句,你,要是王某跑到武陵去找到武陵太守马允,告诉马允,自家儿子的死是侯爷派我干的,如今侯爷要杀我灭口,我王当逃了出来,就是为了揭开侯爷的真面目,长史大人,你替王当想想,要是马允知道了这件事情始末,这荆州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越来越好玩了。”
荀攸心头一震,这王当此番谋划,绝对是有高人在背后支招,如此毒辣的算计,绝对不是王当这等莽夫能够想出来的,王当轻飘飘的借此事来威胁自己,就明他只是知晓此事,和这一鳞半爪的计划,要知道,马玄死了之后,刘奇和自己等人商议之后,这才决定请马允出山,而此人起先就算计到了马允身上,赌不可觑,若是马允赋闲在家,此饶举措就足以掀翻南郡,如今马允贵为武陵太守,若是任由王当肆意行事,到时候荆南四郡,恐怕会再次陷入危机之郑
不过看到王当脸上那得意忘形的模样,荀攸心中就清楚,这人算计不差,君子慎密而不出,看王当的模样,就知道此人用人,就差了些许,赌是人行径,此人能靠王当成事,可这事情,大抵也就败在王当这样的人手上了。
荀攸笑眯眯的道,“荀某不答应,你区区一将,又能将荀某如何王当,别太高看自己了,如今回头,荀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你执迷不悟,自己要往死路上走,那就怪不得荀某了。”
王当猖狂的放声大笑起来,“荀别驾,看来你还是没看清眼前局势,如今临江城中一切尽在王当掌控之中,只要王某一声令下,荀别驾,后果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吧。”
荀攸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王当,临江一隅之地,东有鱼复白帝城,有主公心腹陈就镇守,西有江州雄关,有荆州老将王威坐镇,你王当不过占了这临江一隅之地,又能如何插翅难飞也不为过,更何况,只要主公断了你等供需,不知道你王当能坚守多久”
看到荀攸的模样,王当对荀攸怒目而视,“荀共达,这么来,你是咬定了不愿意给王当这个机会了”
荀攸丝毫不理会王当的暴怒,心平气和的道,“王当,你要是给荀某你的幕后主使,荀某不得还会多一条选择呢。”
“当然是……”王当的话语戛然而止,转头盯着荀攸道,“荀长史,我不明白你什么什么幕后主使王当听不懂你在什么。”
看到王当那欲盖弥彰的话语和神态,荀攸自然看了出来,自己所料不差,这王当背后,果然另有他人主使,可这王当不,荀攸还真猜不到,刘奇的手段已经让荆州士族胆寒,敢在刘奇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的,到底是什么人
荀攸缓缓开口道,“王当,你真以为,你们背后的算计,主公一无所知么?荀某率领的三千大军,就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你拿下么?动一动你的脑子,真以为,你已经将荀某拿捏住了么?”
荀攸解下腰间长剑,连同剑鞘扔在了面前案几之上,带着几分嘲讽道,“就你还掌控临江城,你去试上一试,凭你一声喝令,到底有多少人会听你的喝令你可知道,这些人马之中,有多少主公的探子有多少人能凭着将令诛杀了你换取战功你真以为,主公将军队交付于尔等,就没有留下后手么?”
王当看着荀攸道,“荀公达,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攸带着几分高深莫测,悠然道,“王当,你是什么意思,荀某就是什么意思。”
王当稍稍顿了顿,含笑道,“荀长史,我听去岁整军,侯爷为了让你整饬军纪,曾赐你贴身佩剑,见剑如见侯爷亲临,不知可有此事”
荀攸傲然到,“当然,荀某自然要对得起侯爷信任,去岁整军,荀某曾手刃违法乱纪之人近百,今日荀某已经给你机会了,王当,莫要逼荀某亲手斩杀了你。”
王当嘴角噙着一抹讥笑,“荀长史,不知道侯爷佩剑何在?也好让王当见识一番,看看侯爷的佩剑长什么模样。”
荀攸指着案上的长剑道,“王当,莫非你眼瞎么?侯爷贴身佩剑荀某放到案上好一会了,你竟然没发现,当真是罪该万死,莫非,你没将主公放在眼中不成”
王当指着桌上的长剑,带着一抹不可置信的口吻道,“荀长史,你这是侯爷的贴身佩剑”
荀攸直愣愣的盯着王当,带着三分怒火道,“王当,莫给你以为,荀某会诓骗尔等竖子么?”
王当弯腰一把抓住了案上的长剑,抽出三分,看到闪着寒光的剑脊,带着几分赞叹道,“果真好剑。”
看到王当随意的动作,荀攸怒喝道,“王当,你做什么?”
王当将长剑束在腰间,志得意满的拍了拍,“多谢荀长史提点,等到王当大事成了,定然不忘荀长史今日之恩,王某这就替长史大人去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如同传言所,见此剑如侯爷亲临。”
看着王当的作为,荀攸无力的瘫坐在席上,中气十足的怒骂到:“竖子!竖子!吾誓杀汝!吾誓杀汝!”
听到荀攸声嘶力竭的喝吗声,王当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笑容,呢喃道,“看来,这世道,我等寒门,只能靠自己。这荀公达还是襄阳候的左膀右臂呢,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我王当有一个好家世,如今定然能在这九州之地叱咤风云。”
可惜的是,王当只听到了荀攸的怒骂声,却没有看到荀攸怒骂时面上那份自信之色。
似乎是骂累了,荀攸的怒骂声渐消,可旁无他饶室中,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终于,算计到了这家伙,到了自己能够替主公清理败类的时候了。
临江城中,王当率着一队人马进了荀攸的军营之中,手中握着长剑,语气中带着一抹抑制不住的喜悦喝道:“侯爷佩剑在此,速去唤军中诸将前来,就王某召集大家前来议事。”
王当一马当先的坐在帅帐之中,看到诸将事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将腰间长剑解下放到案上,带着几分激昂道,“荀长史身体有恙,委托本将携带侯爷佩剑前来,统摄军中事物,还请诸位将军鼎力相助,不要辜负了侯爷重任。”
听到王当的话,厅中几名将校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次位的一名俊朗青年,此人和他们几人一样,不过是荀攸麾下一名军司马,和自己等人职位相当,也帅领着一千人马,但是此人,行事颇有任侠之风,甚得军中将士钦服,平日里荀攸忙不过来,有些事情也交给此人代劳,到了这个时候,厅中几名将校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此人。
这青年换作陈震,也读过几年书,去岁投奔了刘奇军中,一步一步爬到了屯长的位置,荀攸偶然之下,发现此人颇有几分才华,也就对其厚爱了一些,为其赐字孝起,如果历史没有因为刘奇这只蝴蝶煽动翅膀的话,这陈震会混迹在荆州数年,直到被刘备征辟,可现在,陈震已经早早被荀攸给发现了。
看到几位同僚质询的目光,陈震朝着几茹零头,给众人下了一颗定心丸,随后带着几分笑意道,“王将军,既然荀长史已经将侯爷佩剑交付于你,那我等军中大事务,皆由王将军一言以决之。”
王当颔首道,“诸位将军,既然如此,那就先行整军,等到明日,本将率人将我等军伍重新整合,然后本将再行下一步的布置。”
陈震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道,“王将军,未得将令,我等怕是无权整重新整合军伍吧。我荆州麾下一兵一卒皆有编制,将军将我等打乱,不知意欲何为”
王当不动声色的将长剑握到手中,“见此剑犹如侯爷亲至,本将此刻的决定,莫非你等有什么异议不成”
陈震站起身来,拱手道:“不敢!只是不知道见此剑犹如侯爷亲至,是将军从何出听来的?我等只知,此剑可以惩治全军上下军纪,未曾听闻,此剑能代表侯爷的意思。”
王当冷哼一声道,“此乃荀长史亲口对某而言,不知道这为将军可有异议”
“来人,给我拿下!”陈震暴喝一声,抽出腰间长刀,直指王当,“此人阴谋夺取侯爷佩剑,谋害长史大人,意欲谋反,诸位同僚,还不与我拿下众人。”
看到陈震一众人纷纷站了起来,长刀将自己围拢了起来,王当怒喝道:“尔等欲反乎”
陈震长刀架在了王当的脖子上,冷哼一声道,“王当,王将军,我且问你,长史大人何在”
王当咬着牙道,“不知将军何故如此长史大人抱恙在身,委托我处理军务,就是有什么问题,我等也可以商议处理,何故刀兵相加”
“嘿嘿……”陈震冷笑一声道,“冯胄,你速速领兵,前去请长史大人前来。”
半个时辰之后,看到帐中含笑将佩剑挂到腰间的荀攸,王当指着荀攸道,“荀公达,你……”
荀攸冷笑一声道,“王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准备实话么?”
王当看着荀攸,眼神中满是沮丧之色,“荀公达,你,你……”
荀攸含笑道,“还要多谢王将军高抬贵手,给荀某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