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家主姚广利这两日过的极为憋屈。
前日里,他刚从外面查账回来,劳累至极,好不容易早早回房休息,却不料又在半夜里被院内的喊声吵醒。
这让他心里烦的厉害,刚想起床去院里呵斥几句,却听清了外面的喊声。
“老爷夫人!不好了,二少爷出事了!”
姚广利心中一惊,赶忙将身边还在睡着的姚夫人叫醒,二人一同穿好衣服就向院中急急跑去。
到了院里,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被家丁们抬在担架上的二子姚勇,姚夫人见儿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就慌了神,扑过去摸着姚勇湿漉漉的衣服叫道:“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的儿啊!”
姚广利也是慌了起来,姚勇虽然是他不成器的次子,平日里只会挥霍钱财,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此刻见到儿子躺在那里生死不知,他的脸上也顿时没了平日里的镇静。
他焦急的看着家丁们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家丁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先开口。
“老爷问话,你们没听到吗!勇儿到底是怎么了?!姚磊!你来说!!”
听到主母这几声震耳的怒吼,家丁们吓得齐齐退后了两步,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那名为姚磊之人,正是方才在船上喝止丰鸿动剑的老家丁,此刻他退也未退,而是向前一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详细的说了一遍,却把丰鸿想要动剑的事给隐了过去,不曾提起,只说少爷最后落水昏倒,苏家人说睡一夜就能醒过来,因此并未生命危险。
姚广利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请郎中了吗?”
“老奴已经请过了,老爷,还是赶快把公子送到屋子,换身干净的衣服才是。”
姚夫人点了点头,却看到家丁们还在那里跪着不动,就又大声斥道:“还傻愣着干嘛!快把少爷送回房里去!”
家丁们急忙起身忙活,姚夫人擦了擦脸上的几滴眼泪,怒气冲冲的对着姚广利说道:“老爷,苏家欺人太甚,想要谋害我们儿子性命,老爷可要给这孩子做主啊!”
姚广利苦笑一声,他方才听姚磊所说,心中已然有所了解,此事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傻儿子先挑了头,却被人三言两语激的动怒,不仅丢了明月珏,竟然还想动手杀人,姚磊是家里的老人了,这些事必定不会骗他。
但苏家少爷苏独倾他当然是知道的,在靖江城里是出了名的性情乖巧,很少与人争执,只是喜欢离家出走,可这次却不知为何,说话竟如此牙尖嘴利,毫不饶人。
还有自己这儿子,平日里总听到他在外面出言不逊,挑衅苏家,说了几次都不肯改,这次却是显得没有半点脑子,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说,更是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杀人,虽说是个南云贱民,但传出去对姚家名声总归是不好,这样的话,事情闹大了反而对他姚家不好。
想了片刻,姚广利有些犹豫的说道:“娘子,要不还是先让郎中看看吧……”
姚夫人听完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他,而是赶紧去了姚勇屋里看着,姚广利叹了口气,也赶紧跟了上去。
……
虽说郎中对在大半夜被人叫醒极为不满,但听说是姚家的少爷生了急病,却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背上药箱,就被姚家家丁拉来了姚府。
姚勇床边,姚广利夫妻二人紧张的站在一旁,看着郎中起身才赶紧问道:“孙郎中,我儿的病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孙郎中呼了口气说道:“不严重,方才听到贵府公子生了急病,倒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方才看了看,姚少爷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稍后我给公子开个药方,服上一剂,明日就能醒过来,但还是要注意休息。”
姚广利这才松了口气,拱手谢道:“多谢孙郎中深夜来此给小儿看病,稍后自会有人送您回去,姚家也有一份薄礼奉上。”
“员外客气。”孙郎中笑着说道。
越是金贵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就越是极为看重,因此姚广利虽然在靖江城地位颇高,对这郎中却也是极为尊敬,不敢失了礼数。
有家丁送上纸笔,孙郎中提笔欲写,却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姚员外,不知道贵公子在昏迷前可吃过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若是因食物导致的,那这药方怎么开,我就得再斟酌一下了。”
姚磊在一旁想了片刻说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前一刻还好好的,接着就倒下了。”
“噢?”
孙郎中脸上露出疑容,皱眉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起身来到姚勇身旁,说了声得罪,就掀开被子看了下姚勇的身上,竟见他左腹上隐隐渗出血迹,打开外衣一看,却然是根极为纤细的银色小针卡在那里,划伤了皮肉。
姚夫人凑得近了去看,尖声叫道:“毒针!”
孙郎中将细针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一下,随后摇头说道:“夫人放心,这并不是毒针,公子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这些血迹应该是有人给公子更衣的时候未曾注意,让此针在皮肉上别了一下,并无大碍,而且这针扎的挺深,若不是这样,倒还真不好发现。”
方才给姚勇换衣的丫鬟听到孙郎中前面所说,吓得面色苍白的跪在了地上,直到听到后半句话才稍稍松了口气。
姚夫人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孙郎中问道:“孙郎中,那您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郎中小心的将细针收起说道:“这针上应该是涂着一种麻醉效用极强的东西,却不知是何物质,若是用在行医上,想必大有用处……”
“扯远了,”孙郎中拍了拍脑袋说道:“夫人莫怪,依我看来,贵公子可能是得罪了江湖上哪位善使暗器的游侠,我看最近还是不让公子出门的好,等他醒了,问问近日可曾与谁有过不悦,江湖游侠,若是无门无派,来去无踪,那可万万不能交恶,否则必是心腹之患呐。”
姚广利听着这话说的在理,低头谢道:“谢先生指点,不过这件事,还望先生……”
孙郎中点头说道:“姚员外放心,我自是知晓,此事我绝不会透漏半个字。”
姚广利再次称谢,孙郎中想了片刻,提笔写了一篇药方交给姚磊说道:“都是些常见的药材,贵府肯定都有一些,按此药方煎制,给贵公子服下,明日便醒。”
姚广利拱了拱手,安排下人送孙郎中回去,孙郎中告辞,背着药箱回去了。
人一走,姚夫人就在屋里发起了火,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拳打脚踢,姚广利不敢上前,见她打的累了,这才走上前去。
此时那丫鬟已被打的遍体鳞伤,姚广利看了看两个躲在一旁的丫鬟,她们立即会意,拖着那丫鬟下去治伤去了。
姚夫人不等他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老爷,苏家与人合谋,害咱家儿子的性命,证据确凿……诶?那根针呢?”
她在桌上找来找去,又在地上寻了一会儿,这才发觉是被孙郎中带走了,于是急忙出门去追。
姚广利赶紧拉住了她道:“娘子!娘子!不要追了,你没听方才孙郎中说,那可能是哪个善使暗器的游侠做的,若是惹上这样的人,我们家里可就不得安生了!”
“好啊你!”
姚夫人转过头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姚广利!咱家儿子都被人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畏首畏尾的,连替儿子出口气都不敢,我当年就不该嫁给你这窝囊废,害的我现在在这里平白受气,我真是后悔啊……”
听着这番话,姚广利只觉得一阵头大,赶紧跟姚夫人解释道:“娘子,话不能这样说,这次的确是咱儿子有错在先,挑衅于人,说不过人家就想动手杀人泄愤,人家只是让他睡上一晚,已经是难得的大度了,你若再这样闹下去,人家指不定会怎么对付咱们呢!”
姚夫人说道:“我不管!”
姚广利眼皮一翻,很有晕倒的冲动,别的还好,他最怕这女人来这一手,讲了半天的道理,她一句我不管就全给他掀翻了。
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姚广利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姚夫人给稳住了,后面不管她再如何絮叨,姚广利也都是咬着牙说等儿子醒了再说。
……
第二天一早,姚广利睁开眼睛,身边就没了姚夫人的身影,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过后,他抬脚向膳厅走去,果然见到姚夫人和姚勇正在那里用膳。
见儿子吃的太急,他走过去说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爹……”
瞧见爹爹来了,姚勇顿时觉得心里委屈的紧,嘴里的饭都忘记嚼了,就在那儿巴巴的看着他。
姚广利坐下说道:“先吃饭吧。”
姚勇这才继续埋头吃饭。
用过饭后,姚勇还是巴巴的盯着他,姚广利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心道自己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傻儿子,又想起已经在外打理家中产业的大儿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昨晚姚磊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到底还是你做的不对,这段时间你就在家老老实实的呆着吧,也学学你大哥,多看看账本也是好的。”
姚勇自知自己理亏,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又把目光看向他的母亲。
姚夫人见姚广利还是这副不愿出头的模样,当下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咬着牙说道:“老爷!人家都把刀架在咱的脖子上了,老爷难道还不愿意给咱家讨个公道吗?!”
茶杯碎掉的响声把姚广利父子都吓了一跳,父子二人的心怦怦直跳,僵住了好一会儿,姚广利才小心的说道:“突然想起来,咱家城南的商铺里还有些帐我没看哩,我这就去看看啊。”
说罢不管身后暴风骤雨般的怒吼,他梗着脖子直直的跑出了家门,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深夜,姚广利想着家人都已经睡下了,就偷偷的回到了家里,想去书房安歇,却没想到刚一点灯,就被守在书房的姚夫人逮了个正着,姚勇也在旁边站着。
姚夫人把门一关,姚广利面如死灰。
终于,面色苍白的姚广利站在一旁,同意了明日一早去苏家给儿子讨个公道的事。
姚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姚勇交代了些什么,姚广利听了大惊,忙上前一步说着不可。
姚夫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孩子在这儿,我没让你跪着已经够给你面子了,把嘴给我闭上。”
姚广利败下阵来,只得一言不发的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