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
在一间酒楼的二楼窗边,姬无涯坐在那里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大腿说道:“累了这大半日,总算是找了个好地方歇着……雀儿哥,咱都盯了这么久了,都没找到什么靠近的好时机,我看还是另想办法算了。”
在他身旁,丰鸿坐在那里看向窗外的城门楼,听了这话不觉揉了揉脑袋,也觉得有些头疼。
在这三个时辰之内,他们两个已经换了数个地方,从各个方位观察了城门楼处的巡视情况,最终却无奈的得出了结论:
城门处的禁军巡视,完全没有任何空档!
就连午时用饭的时候,也都有人专门前去接班,没有出现过无人值守的情况。
这样看来,这城门楼附近的守卫实在是太严密了一些。
况且,这还只是白日,若是到了晚上,影卫出没,恐怕此处将会成为铁桶一般,根本无人能够接近,更不要说在城墙上找什么暗门了。
观城楼易,近城楼难,这就是两人如今的真实写照。
――不过,虽然没找到靠近城墙的合适时机,但两人这几个时辰的努力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丰鸿方才从这酒楼的小二嘴里就打听到了一些与这城门楼有关之事。
据他所说,四五年前,江陵府的城门楼并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但有一日,天降旱雷,城门楼顶被雷击中,引发了一场大火,火灾过后,城楼损毁严重,不得不将剩下的残骸拆掉,重新建造。
重修城门楼,听上去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但如果按着原来的图纸重建,很快就能建好。
可在这时,江陵府的知府却不知听了何人的意见,觉得城楼之所以会被雷击失火,是因为原有的样式不吉,所以才会被天雷所击,祝融所噬。
因此,在某人的建议下,他命人将这座城楼修成了宝塔的形状。
除了没有塔基之外,塔身,塔顶和塔刹一应俱全。
此令,使得原本很快就能修好的城楼足足修了两年之久,且花费不菲,江陵府的居民们认为知府此举是在劳民伤财,做无用之工,因此民间多有抱怨。
然而出乎民众们意料的是,新的城楼建好之后,竟再没有出过任何火灾之类的意外!
就算后来又被旱雷击中了几次塔刹,雷光闪烁,整座城楼也依然毫发无损,引得城民们啧啧称奇,直至今日。
……
通过小二所说,丰鸿二人基本已经可以断定:
城墙内可能会有的暗道,以及城楼顶上那按照雨莲样式设计的阁顶,都是在那时的烧毁重修时被人动了手脚。
而从这个时间上看,姬伯川入世的可能便被两人彻底的否认了,毕竟他那时一直在隐村之中,从未离过丰鸿他们的视线。
这样一来,丰鸿心中对那人的身份和目的更加疑惑。
要知道,此人隐藏在暗处,暂时不知是敌是友,手中又可能握着雨莲这种大杀器。对丰鸿来说,这样的人甚至比隐村出手让他更加警惕!
因此,不把此事搞个清楚,丰鸿心中的忧虑始终难以平定。
但因为城门楼处的守卫太过森严,一时之间他二人很难在不动手的情况下靠近城墙,查看是否真的藏有暗门。
所以,他们只能先行离开,回去之后再另想办法了。
……
“现在就回去?我不!”
说起回去,姬无涯又连连摇头,他往椅子上一瘫,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丰鸿说道:“雀儿哥,这都折腾了好半天了,我连中饭都没能吃上,我看咱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再回去也不迟。”
三个时辰的时间,两个人一直在不停的换地方观察城楼,姬无涯早就站的双腿酸疼,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酒楼歇息,他哪有不好好在这里吃上一顿的道理?
看着姬无涯一副吃不到这里的饭菜就绝不离开的坚定模样,丰鸿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立刻就点了点头。
姬无涯顿时眉开眼笑,坐起身子唤过小二,大手一挥,让他把楼里的特色好菜全都来上一份!
片刻之后,看着摆满了一整张桌子的百味羹、酒蒸鸡、鲤鱼脍、五味杏酪鹅,羊头元鱼等各色美食,以及身前一碗热气腾腾的笋泼肉面,姬无涯胃口大开,咽着口水对它们发起了进攻……
……
……
与此同时,汉水之上。
河水湍急,一艘自兴元府驶向靖江城的货船上人声鼎沸,船上的水手们用绳子牢牢地把自己绑在船上各处,手上却忙个不停,共同保持着这艘货船的正常前行。
但是,在这些水手为了货船的安全拼搏之时,却有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趁此机会,鬼鬼祟祟的潜入了船上存放干粮的地方。
三人推门而入,又把门轻轻关上,只见这里四面封闭,一片漆黑,然而他们却不敢点灯,只能靠着门缝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摸索着。
过了片刻,其中一人打开一个竹筐之后,终于从里面摸到了一个馒头,他兴奋地笑了起来,用力握着它说道:“大哥!我找到馒头了!”
在他身前,另外两人也已从别的筐里找到了馒头,甚至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往自己怀里塞了起来。
那两人中的一人听了他说话之后,心里一惊,急忙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说道:“不要声张!多拿一些,回去我们能多吃几天。”
那人听了急忙点头,学着另外两人的模样将馒头用力的往怀里塞去,直到再也塞不下了,这才弓着身子跟着那两人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
傍晚,在船上一间小小的仓房里,那三人正挤在一起狼吞虎咽的吃着刚刚偷来的馒头。
此时日头并未下山,光线照进船舱里面,将三人的面孔照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三人眼窝深陷,面颊枯瘦,一副面黄肌瘦的邋遢模样,但却依然能让人勉强认出他们的身份,赫然是蔡平和康氏兄弟二人!
失踪一月之后,三人再度现身,却都显得十分狼狈,就连蔡平也不复往日的嚣张狠厉模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蹲在地上香甜的吃着干巴巴的馒头。
然而,这三人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一点怪不得别人。
若不是他们当时利欲熏心,做下那等滔天血案,杀人抛尸,又拿着那些无辜百姓的人头向官府换了大笔赏钱,他们怎会被温子仁盯上,一路从临洮府追捕他们至此?
刚开始,他们还心存侥幸,以为只要自己逃的够快,藏的够好,官府就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最后时间久了,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但他们却没想到,那些往日看上去极为怠倦的捕快竟追他们追的如此之紧!
一路追击,那些捕快们完全没有半点放过他们的意思,哪怕蔡全三人将银钱分批藏好之后轻装逃命,也总是会被捕快们很快发现踪迹,不得不再次逃跑。
就算已经跑到了边疆,官府之人也一直牢牢跟在他们身后。
总而言之,在拿到四百贯的银钱之后,除了刚开始心中狂喜了几天,余下的日子里他们都过着凄惨的逃亡生活。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三人也始终不肯向官府低头,一心想要逃跑,妄图逃脱宝木律法的制裁。
最终在几日前,他们用尽了身上最后的银钱,冒着极大的风险上到了一艘前往靖江城的货船。
上船之后,他们并不知道等到自己到达了靖江,下一步还能再去何方。
但他们心中都有些幻想,幻想自己可以远离所犯下的那些罪恶,寻到一处无人追捕他们的地方,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然而,路途遥远,这三个亡命之徒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