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仅仅在原地停留了一天，便重新运转了起来。对此，担心耽搁日程的乘客纷纷放下了悬着的心。

楼船最高管事的那名中年男子也颇为意外，特意抽空召集了魏光七这群工道修士过来，夸赞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年男子总觉得魏光七等人一直心不在焉的，面对自己的赞赏，竟还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

于是，本来想给他们举办一场小小的庆功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魏光七他们当然不耐烦了。

要知道，陆前辈可是只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指点提问，怎么能因为这种屁事，耽误了时间？

先前还恨不得跪舔的中年男子，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无足轻重了。

开玩笑！前辈的两句话，就直接让方徐童陷入了顿悟的状态，眼看就快要突破元灵境初期了。比起那点无关紧要的赞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五十灵币买一个突破的可能，难道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工道修士提升修为，靠的就是对工道的理解，往往只需要一个灵感的启发，他们就能距离大道更进一步，从而获得突破。

第一个吃果子的人，一下子就尝到了甜头，其他人哪还敢再犹豫观望？一个个恨不得把家当全塞到陆渊手上，就为了能够多问一个问题。

说起来，场面确实有些滑稽。

一个菜得抠脚的气元境后期小修士，在一群元灵境的老修士面前激昂文字，指点江山，左口一个小魏，右口一个小吴地叫唤着，时不时还骂上两句“愚钝”、“朽木”之类的话语，显得好不威风。

偏偏下面一群人还心安理得的掏腰包接受其教导。

他们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的，时不时记录下几个关键之处，亦或是不明白的的地方，等待“前辈”的解答。

顾映霜一直呆在一旁，目光愣愣的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累了！不讲了！”

承受不住这些人发疯一样的求教，陆渊终于败下阵来。

口干舌燥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这些涉及到了工道的知识，讲解起来尤为费劲。不单单耗费脑力和精力，这玩意还会消耗灵力的！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在灵武界中，只要和道法有关的东西，几乎都会涉及到灵力，这是由此方世界的法则所决定的。

存在小板子里的那些知识，真要全部写出来，那可不是一张纸一支笔就能做到的事情。

不然，陆渊也不会为了画出一张火药枪的设计图，就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涉及的道法越高深，或者说影响越大，表达出来就越要灵力的支持。陆渊自己理解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指点其他人就不同了。

以前的那本《面食》食谱，只涉及到了麦草这一种连灵草也不是的杂草，对厨道的影响微乎其微，所以他才能在短时间内耗费少量灵力便抄录下来。

简而言之，就是存在于异世界的，这个世界没有的理论或知识，他想要表达出来，就势必会牵扯到相应的道法。牵扯到道法，那就定然需要灵力的支持。

至于到底要消耗多少灵力，那就取决于他想表达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了。

这里的影响指的不是范围，而是深度：

和那些能影响到仙人级别强者的理论相比，只能影响到元灵境修士的理论就要弱得多了。

其无关普及程度，只与涉及深度有关。例如，一个最多能杀死普通气元境修士的小手枪，和一杆电磁炮作比较，前者适用范围更广，但后者则对灵武界的影响程度会更深远些。

尤其是像核弹这种玩意的设计图，又或是某个不得了的方程式，先不说表达出来会不会让他瞬间灵力枯竭，变成人干，就算灵力没被抽干，恐怕天道也会降下雷劫。

出现的东西太过分，是会挨雷劈的。

当然，高级修士在修炼后期突破等级时，也会降下雷劫。不过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与现在的陆渊无关。

无视了一群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头，陆渊脚底抹油，直接溜回了尾舱。

还有问题没来得及请教的几名工道修士捶胸顿足，欲哭无泪。而其他那些得到解惑的修士则满面红光，意犹未尽地盘膝在原地，思考那一道道高深晦涩的理论与见解。

忙活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大的劲儿，陆渊也是赚得盆满钵满，总算是把万道大会所需的准备物资凑得个差不多了。

豆丁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渊的储物袋，小眼睛中时不时闪过一缕垂涎之色。

……

楼船只耽搁了一日，便顺利到达了金陵城。这让某些急于赶路的乘客大大地松了口气。

总算还清了债务，陆渊一身轻松。

越往这边，气温越发低了下来。此时的金陵城中，就飘起了点点细碎的雪花。

植物上凝了些薄薄的白霜，地面上也覆了层浅浅的积水。冬阳下，亮眼的白色妆点着这座城市，颇有几分神圣端庄的味道。

这是陆渊亲眼见到的第三座城市。与石泉城和清云城不同，这座城市无论是建筑特色，还是人文风格，都显得更加宁静典雅一些。

不过，他急着赶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倒是无瑕欣赏了。

花了点时间，陆渊去采购了几种生活必需品。随后休整了一宿，于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前往金陵城的传送大厅。

“其实你大可不必等我的。越早去王都，你能做的准备也越多，而且还能早点见到你姐姐……”

陆渊看了眼身旁的顾映霜，微微摇头道。

昨天就是他一个人要买东西，顾映霜也不知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陪他逛了一大圈，结果到最后，她自己什么也没买。

“你管我！”

顾映霜白了陆渊一眼，没再说话。

吃了个闭门羹，陆渊摸摸鼻子，移开目光，看向它处。

最近，对于顾映霜的心思，他总有股琢磨不透的感觉。

明明还了钱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陆渊感觉在那之后，她就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冲劲儿。

“要不，你先走吧，我就不与你同路了。”叹了口气，陆渊轻声道。

“你敢？！”

顾映霜蛾眉倒蹙，又显露出几分两人在石泉城中初见之时的那副娇蛮模样。

“顾小姐，可是觉得那笔还款还不够吗？”陆渊站定，平静地看向顾映霜。

“我有这么说吗？”双手环抱，顾映霜侧过脑袋，留给陆渊一个后脑勺。

“那好吧，随你了。”陆渊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些许烦躁。不过很快，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松开了眉头。

有了这一茬，陆渊也懒得再说话，免得自讨没趣。

倒是顾映霜，见陆渊久久不开口，几次想找话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到最后，她脾气也上来了，噘着嘴堵着气，一言不发。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数我不发愁，逢人不说真心话，全凭三寸烂舌头，马屁拍得他腿抽筋，老虎嘴上揩点油，东南西北混饭吃，坑蒙拐骗最拿手啊，我最~拿~手！”

走着走着，忽然从前方隐隐传来了几句绕口令。陆渊眉毛一挑，仔细分辨一番，差点被这段词给逗乐了。

循声望去，只见在一个墙角处，蹲着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乞丐。

这乞丐蓬头垢面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过了。衣服更是黑不溜秋的一片，乍一看还有些层次感，估计还能刮出不少土来。

陆渊甚至觉得，他衣服上瞧不见破洞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破洞全都让泥巴给堵上了！

此刻，这乞丐正用他像是刚摸了碳灰的手，往嘴里送去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大肉包子。

仿佛感觉到了陆渊的目光，乞丐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扑通扑通！”

对上那双极尽沧桑的眼眸，陆渊猛地一抖，心脏狂跳起来，就连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乞丐看不清面容，却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朦朦胧胧地，好像曾在哪见过……

“看什么看？没见过乞丐啊？”

啧啧嘴，乞丐率先开口道。

“呵呵，那倒不是。只是像阁下这般如此有特色的，在下倒是第一次见。”陆渊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答道。

“哦？是吗？你倒也有些意思，只不过你可能比较内敛，喜欢憋着而已。”

“何以见得？”陆渊好奇。

“嘿嘿，听过一句话吗？庄严认真的人物以类聚，风骚轻浮的人臭味相投。只不过我是外骚，你是内骚。”

咽下口中的肉包，乞丐站起身来。

“闷骚的人都不太好坑，还喜欢坑别人……算了算了，我就不在你这浪费时间了，午餐还没着落呢……”

晃晃悠悠地扶着墙，乞丐光着脚，朝与陆渊相反的方向离开。

好笑地摇摇头，陆渊也不再理会这奇怪的乞丐，继续往传送大厅的方向走去。

“对了，有些东西，当局者迷。把自己置身事外，摒弃成见，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些，你说是吧？”

声音飘飘忽忽地从身后传来，陆渊猛然回头，却已不见了那乞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