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伦起来,他穿好衣服,吃过饭后,走出陈伯家,绕过几家房屋,来到东头张伯家,看张伯正在院子修农具,五伦上前问候:“张伯,修农具啦。”
“唉,”张伯看是五伦,笑着说:“哦,是五伦小官,五伦小官,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我家?有事吗?”
“嗯,”五伦说:“张伯,我听说您儿子从外头回来,我想向他打听些外面的事情,不知可不可以?”
张伯笑着说:“可以,你进来,我儿子还睡着,我去叫醒他。”
五伦揖说:“打扰了。”
“没事。”张伯去叫他儿子。
过不长时间,张安出来,惺忪看着五伦,说:“五伦小官,你是五伦小官?你不是我们东沟村人,你哪里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五伦见张伯的儿子皮肤黝黑,手掌有硬茧,想是常年走船造成的。揖礼说:“张大哥好,我叫第五伦,衢城人,我暂住在陈伯家,听陈伯说你在濑底镇码头走船,我想来向你打听些事。”
“是啊,我是在濑底镇码头走船,”张安说:“濑底镇有一条小底河,连通万里,可航行到很远的地方,出门经商的人很多会从小底河运货,我就是搞航运的,船也常停泊在濑底镇码头,我这次回东沟村,就是从濑底镇码头上岸,然后回来。五伦小官,你还想问什么事?”
五伦问:“张大哥,你从濑底镇回来,你知道濑底镇现在的长官是谁?”
“濑底镇现在的守备是韩稚寺大人,”张安说。
“韩稚寺,他回到濑底镇了?”五伦说。
“是啊,”张安说:“听说前段时间韩稚寺大人带兵去守衢城,后来衢城被攻破,韩稚寺大人带部逃回濑底镇,现在他仍在濑底镇驻守。”
“哦,韩稚寺大人回到濑底镇,”五伦有了目标,他对张安揖说:“谢谢张大哥告诉我这些事,请问张大哥,咱这村离濑底镇有多少里路?”
“五伦小官别客气。”张安说:“东沟村离濑底镇挺远,相距有五六百里路,怎么,你要去濑底镇?你认识韩稚寺大人?”
“嗯,”五伦点了下头,“我是想去濑底镇见韩稚寺大人。”
张安说:“五伦小官,你要去濑底镇,我带你去,等过完冬后,我们一起走。”
五伦心藏大仇,苦笑说:“张大哥,我等不了那么久,你告诉我路径,我自己去。”
“哦,这样,”张安说。“五伦小官,你急着要走,可以出村往西走,淌过西山前那条小溪,到山脚有一片大树林,林子有一条路,你沿着路走,出了山,到了大荒原,你沿着西南方向走,走过荒原,得走很长的路才能到濑底镇。路还挺难走,你认得了?”
“谢谢张大哥,我认得了。”五伦站起身,深深一揖,出门向张伯道别,回陈伯家。
回到陈伯家,见过陈伯,五伦把刚才和张安的谈话对陈伯说。陈伯听说五伦要离开东沟村去濑底镇,心里不舍,挽留五伦多住些时日,等过冬后再走。五伦感激陈伯,只是大仇未报,不愿意继续留着,坚持要走。第二天早上,五伦向陈伯陈婶告别,并请他们代自己向东沟村村民告别,谢他们对自己的热情招待。陈伯陈婶给五伦带了干粮,五伦拜别陈伯陈婶,牵着黄果儿离开了陈家,朝村头走去。
五伦出了村子,往前走一程,到了小溪边,小溪宽长清浅,水流也不急,中间石块垫着,人可以踏着石块过河。五伦踏着石块过河,黄果儿淌着溪水过河。过了河,五伦骑上黄果儿,朝前方奔去,他进入山脚下的树林,林里有一条路,路面堆满枯枝败叶,黄果儿踏过,沙沙作响。在山脚下绕了很久,才出树林,前方空阔起来,千里荒原,风声嘹戾,草木尽杀,地面光秃不平,拱起无数土包子,顶上缀着点点白花,像成群雪豹趴着,望过去,块垒突勃,狰狞险恶。五伦少时曾和郅升屈狐子去过濑底镇一次,虽然当时年少,但大体还记得濑底镇的方位。五伦驾着黄果儿,毅然奔向荒原。
黄果儿懂得去向,在土包子间穿梭,半天就跑出荒原,到了一片草地停下歇息。五伦下马,让黄果儿吃草,自己打开包裹,看陈伯陈婶给他的干粮,有干肉干饭,非常多,能吃几天,五伦心里感激,边吃边流眼泪。吃过饭,休息一个时辰,五伦又骑着黄果儿跑,傍晚时分他遇着雨,雨是天上落下的帘子,砸得野地噼叭响,洒在身上,起先还能禁得住寒,可这雨不是一阵子,她下起来没完没了,一直伴着五伦,五伦浑身湿透了,身子也渐感到冷,黄果儿没有停下来,五伦也挺着,跑了一阵,终于跑到一个草棚。这边荒野无村,有人便在路边搭盖草棚子,给行路的人临时歇脚。五伦全身沾水,冷得受不了,见到草棚,赶紧下马,牵着黄果儿进去。草棚四四方方,不高不大,刚好高过五伦,旁边木板支起,顶上茅草盖得很严,不会漏雨。五伦进来,先擦干黄果儿身上皮毛,捧些干草给它吃,一角堆着干柴,五伦捧来生火,火燃起来,他脱掉湿衣,挂在一旁烘,然后坐下烤火,拿出包裹里的干肉吃。
五伦在草棚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走出草棚,外面天空湛蓝,已经看不雨象,他骑上黄果儿,又开始向濑底镇驰去。五伦这一路都是在荒野上跑,没见着村户人家,饿了便下马,坐在草地上休息,吃块肉喝口水,让黄果儿也歇着。休息完继续跑,跑得很是艰苦,他骑着马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濑底镇。到了傍晚,天越来越昏沉,黑暗罩下来,比磐石还要沉重,五伦什么都看不见,要用触须来探路,可黄果儿却没停下,仍然在跑。黄果儿一直在跑,跑到半路,一团黑影逆闪掠过,瞬间消逝,速度比黄果儿还快,五伦只听得几声轻微的蹄踏,就再没有动静,想这是马吗?什么马跑得这么快?
跑了一程,五伦看见远方有一光粒浮动,隐约不清,渐渐越来越明,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