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营安置好士兵,韩稚寺就打道回到官衙。进入官衙,到了内府,夫人在前厅等他吃晚饭,他和夫人一起吃过晚饭,然后回阁楼,在几前坐了一会儿,心绪不宁,看到窗外月色还好,便想到院子散步。院子静得似水,月光照在院中一条路上,可以看见土中圪垯尖利的石子,靠近院墙种着几棵树,树影阴暗,写在院墙上,像泼了浓浓的墨。韩稚寺走在硗确的路上,看着满院的月光,心思起伏,他想着濑底镇的繁华富庶,知道自己对濑底镇的眷念,生怕别人夺走她;他又想着第世英的提拔之恩,想着第五伦的质朴谦和,心绪很紊乱,在院中来回走着。
走了几个来回,前方似乎有人影晃过,韩稚寺惊觉,问了声:“谁?”可是不见回音,韩稚寺是个很敏锐的人,他的好奇心驱使他寻了出去。院子前面就是官衙,官衙里房间很多,走廊也很复杂,韩稚寺沿着走廊找,转了几个廊道,都没有看到人影。韩稚寺看走到边角,自觉好笑,哪有什么人,是眼睛迷糊了吧,还是回去吧。韩稚寺正往回走,人影忽然又出现,就在前面,离韩稚寺不远,韩稚寺这回看清楚,看他踏入旁边一间厢房,快步跟上,也踏进厢房。厢房大部分被黑暗占据,只有几束月光透过窗格子,照进墙的一角。韩稚寺两脚刚踏进厢房,就听有个声音说:“韩大人,你来了。”他循声看去,墙的一角有个人头,戴着兜帽……
连日来的雪把濑底镇染白,街上堆满了雪,房瓦也积着雪,雪让镇子变得安静,码头不那么繁忙,街上也无往日热闹。第五伦从李镐家里出来,李镐今晚请他到家里吃饭,他吃完了饭,辞别李镐回官衙。晚上很冷,镇上人家的门户都关着,第五伦穿着厚重的靴子,走过清冷的街道,天空挂着一轮明月,皎白的月光照得雪地苍茫,街上没有灯光,街角檐下阴影深暗,整条街只有五伦一个人,他走过长街,离官衙已经不远,忽然看到有个身影在前街走,就在官衙前方,五伦起了疑心,他到了官衙门前,没有直接进入官衙,而是向前追去,他要追到那个身影,看清是什么人。
五伦追上,前面的人也加快脚步,似乎不愿意让五伦追上,他在月光下走一段路,忽然转入旁边的巷子,巷子黑暗如洞,人进入里面根本就看不见,五伦摸进巷子里,眼前根本看不见路,只能摸着墙壁走,巷子有些长,五伦在巷子里没有找到人,巷子有另一个出口,通向另一条大街,五伦走出巷口,站在街上看,大街苍白昏沉,看不到一个人影。五伦在街上搜了一会儿,看实在找不到人,才转回官衙去。
第五伦回到官衙,门卫见少主回来,开门请进。五伦走进门,向内府走去,路过前厅见里面灯亮着,韩稚寺一个人在厅里,坐着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第五伦走进厅中,出声说:“韩将军。”
韩稚回过神来,说:“哦,少主回来啦!”
“嗯,”第五伦说,“我进来见前厅灯亮着,韩将军在厅里坐着,不知韩将军有什么心事?”
“呃,没有,”韩稚寺的心虚闪了下,笑着说:“少主,我就是闲坐着,没有什么心事,呵呵。少主,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今晚在李镐家坐了会儿,回到官衙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我想起前些日子你说码头上来了可疑的人,便想上前盘查,我追了上去,那个人影转入一个巷子里,巷子里一片漆黑,我摸进巷子,没发现人,走出巷子,到另一条街,人影已经不见,我在大街搜了一会儿,没搜到人,只好回官衙,路过前厅,见韩将军坐着,正好对韩将军说这事。”
“噢,可疑的人,嗯,是有可疑的人,我想起来了,少主,你没搜到他,这个人真是很难搜到。”韩稚寺说。
“韩将军,刘参将还在搜查这个人吧。”第五伦说。
“刘参将,呃,没,这几天刘参将还有其他事做,我就没让他继续搜查。”韩稚寺看着少主笑了笑。
“这个人很可疑,我明天带一队人去街上搜,一定要搜到他。”第五伦心里忽然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搜出。
“少主,天晚了,去睡吧。”韩稚寺没有正面回答。
第五伦回到房间,他睡在床上,想着刚才那个人影,越想越觉得可疑,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前几天乘坐小船来的人?他来濑底镇做什么?这些疑问现在都无法解答,只有搜到这个人,才能得出答案。
第二天,第五伦带着一大队士兵来到街上,命令士兵们将街巷出口全部封锁,整条街搜查过去,每一户人家都要搜,一定要把可疑的人搜出来。他隐隐觉得昨晚那个人就在这条街上,和这条街通连的巷子挺多,五伦不嫌折腾,命令每条巷子都要搜查。
第五伦在一条巷子里搜了几户人家,正准备敲另一户人家门时,韩稚寺手下一个侍从匆匆跑来,参礼禀告说:“少主,有人在北郊看到盐务使庄大人,报告守备大人,守备大人已经出去迎接,他叫我来向少主禀告,让我带少主去。”
第五伦跳起来,抓住侍从的肩膀问:“我舅舅?”
“是,少主,是盐务使庄大人。”侍从说。
“快!快带我去见我舅舅!”
五伦听到舅舅的消息欣喜若狂,他也不辨真伪,走出街去,骑上黄果儿,和侍从一起骑出城,向郊外奔去。侍从骑在前头带路,五伦后头跟着,跑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处乱石岗,五伦勒住马,一眼看去全是乱石累积,环境极为险恶,不由起了疑心,侧身问侍从:“是这里吗?这里这么偏僻,哪里有人?”
“是这儿了!”
这声音不是从侍从口里说出,是从身后传来,五伦转身一看,一队骑兵向自己冲来,为首的是敖正燮的小儿子敖毅,高举着浑锤,杀气腾腾向自己冲来,离自己已不远。第五伦一愣,没提防身旁的侍从一脚踹来,踹中他的腰,他坐不稳,从马上掉落,五伦赶紧跃起,拔刀将侍从砍倒,跳上马准备逃走,不曾想敖毅已经杀到,浑锤重重地砸在五伦的背上,这一锤沉重,岩石也被砸碎,五伦登时死去,扑倒在马背,黄果儿亡命飞奔,向着乱石岗逃去。
濑底镇城墙上,韩稚寺一个人站着,神情漠然,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