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渡劫（中）

修行之路向来艰辛，除了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提升修为之外，更需要打坐冥想提升精神力、磨炼意志力，一颗沉稳冷静的心虽说不是修行之路的必须之物，但不可否认，大部分强大的修行者都性情淡泊。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或许可以说是和天劫有关。

无论从修士到神仙，还是从一级能力者到五级能力者，一个修行者、能力者，所有修炼体系下的生灵都要经历四次劫数，修行界将其定义为天劫，最简单的理解是，修行是一条逆天之路，因此上天会降下劫数，将不够格的人剔除。

这条路或许有捷径，或许也有惊才艳艳之辈能做到越阶挑战更强大的敌人，但无论是什么人，他的修行路都注定不可能是坦途。

修行者的第一阶段为修士境界，修炼的算是肉体，可概括为炼精化气，相对简单，天赋尚可之人，安心修炼数年便可完成，寻得天材地宝或者有奇遇，这一境界更是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渡过，是公认的过渡阶段，天劫也不算难，只需要提前有所准备，都可渡过。

但修行者的第二阶段气师境界，难度立马就上去了，这一阶段被概括为炼气化神，这是修行者们千万年修行过程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因为有太多的人在这一阶段吃过亏。

修行之路，最重力量，强大者轻易主宰弱者，所以没有人去提醒，有几个人会在意自己的精神和意志呢，恐怕都在为了提升修为日夜勤修，刻苦修炼十数载、数十载的修行者大有人在，然后这些修炼到极限的气师，信心满满尝试渡劫，却极有可能突然暴毙。

这或许是老天最大的恶意，简单的一次天劫之时，只有雷劫，二次天劫却有令所有修行者闻之色变的——心魔劫！

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何大部分强大的修行者都性情淡泊，呵，恐怕都猜到了，那些冲动冒失的人——都死在心魔劫下了！

而眼下，天上的劫云沉寂，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雷劫，李明轩和沈菲菲还舒了口气，但包括月儿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广场中央面无表情的郑飞羽。

雷劫无情却也来的爽快，扛得住就是扛得住，扛不住就是扛不住，不绕弯子、不耍花招，但心魔劫不同，心魔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趁虚而入。

心魔会扮成恶鬼恐吓渡劫者，但这往往是最低级的手段，稍微高级一些的，是变作渡劫者在乎的人，或是诱惑，或是伤害，千方百计影响渡劫者的心境，让其真气紊乱、心神不宁，然后再配合雷劫，里应外合之下将渡劫者灰飞烟灭。

来了！

这一刻，包括李明轩和沈菲菲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那是赤裸裸的恶意，没有根由也没有妥协余地，那是纯粹由恶意构成的意志，它诞生的意义便是阻止任何渡劫者。

“屏气凝神，抛去杂念。”月儿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清风一般传进所有人耳中，甚至包括正在渡劫的郑飞羽。

李明轩顿时感觉舒服多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也被驱散了不少，但天上的劫云却轰隆隆摩擦起来，劫雷应运而生，唰唰唰劈在郑飞羽的四周，仿佛是在警告任何人不得干涉渡劫者。

劫雷落下时，李明轩隐约看见月儿冰冷的表情，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虽然只是一瞬，仍然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就连劫雷仿佛都忌惮于月儿的实力，只是警告，没有直接攻击月儿，月儿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她提醒郑飞羽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还是要看郑飞羽自己。

郑飞羽感激的看了眼月儿，盘腿坐下，八把长剑在真气操控之下围在他身边旋转着，真气内敛，剑气收于剑锋之内，对付心魔劫，他需要集中精神，所以只能暂时减弱对长剑的操控。

然而还没把精神力抽回，他突然看见有人从议堂中走出来，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冰冷沉默的男人，只是身上的气息比他更加稳重坚实，背上背着一口巨刃，是一柄看上去就很沉重的霸刀。

男人瞧见他正在渡劫，挥了挥手，默默走近。

师兄啊，果然是你！

郑飞羽咬了咬牙，大声喊道：“我会追上你！不！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嗯，我期待着，师弟你的天赋绝佳，而且你的努力，即便是我也自愧弗如，你会超过我的。”男人竟然罕见的露出笑容。

郑飞羽听到男人的回答，拳头却握的更紧了，指甲陷入手心，血渍顺着手指滑落，他仿若无觉。

他落下的太多了，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察觉到了，师兄的气息悠远绵长，锋芒隐而不露，他恐怕已经臻至灵尊的高深境界，甚至再过几年都要成就圣君了吧。

师兄对他的鼓励恐怕也只是安慰，虽然师兄不说，但他清楚，他和师兄的距离还在越拉越大，这个男人或许是他一辈子也无法追赶上的，他永远也只能看着那个背影，他动摇了，那么多日日夜夜，他困顿过、挣扎过，想过放弃也想过破罐子破摔。

他是除了师兄以外，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但从很久之前，他就想叩问老天，既生瑜、何生亮？！明明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他都可以是最出色的，为何偏偏要有师兄这样一个能让所有天才黯然失色的家伙？！

他渐渐失去了动力，天才的思维很多人无法理解，因为天才都是孤傲的，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切实可见的进步，更需要荣耀，第二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第一才是他的目标！他可以为这个目标奋斗，可以比任何人都刻苦，但他无法容忍这种努力后仍然一无所获的结局！

呵！天劫又要落下来了吧，要不就放手吧，任凭天劫带走自己，既生瑜，何生亮，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师兄，他是可有可无的啊，何必继续折磨自己呢？疲惫了，受够了，也许它并不适合做一个修行者，也许他从一开始就踏上了错误的道路，只可惜，现在已经无法回头。

无言，八把长剑失去他的操控，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仰面瞧向劫云，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劫云，看见那劫云后璀璨的星空和皎洁的月光。

好美啊！

微微勾起嘴角，心魔劫，还真是厉害，直接击中了他内心中最深的矛盾，一举摧毁了他的信念，他无声的笑了，笑的凄凉、笑的痛苦，他将迎接苦难、拥抱死亡。

再见了，诸位，我——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