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某处寒风呼啸的山头,突然几位武士着装的人出现在醉音身后,人人背负古琴,态度极恭。
醉音望着荡往无尽前方的茫茫雪山悠扬道:“计划有变……”跟着说出一番话来,最后道:“去吧,小心行事,好生看护醉虎,别让它闯祸!”
“是!”
为首的醉山道,率人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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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芜湘心疼的低泣声中,碎成骨渣的天缺,随着一阵细微的蓝色波纹在碎骨间牵引而出,并发出滋滋的声响,天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修复为一具完整的雪白的骷髅,惨声也是渐止……
“公子……”
见对方挣扎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烈火焚身的痛楚中顶过来了,高芜湘立即把泪水擦去屈身把他扶起,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小脸上也满是愧疚之色。
天缺在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虚弱道:“这老女人还真是狠,”苦笑一声儿,“差点就顶不过来了。”跟着颤巍巍地站起,深情地看着对方,“傻丫头,快别哭了!”把她眼角的泪水抹去。
对方虽然是具骷髅,但高芜湘半点也不害怕,轻轻点了点头,“往后芜湘再没脸跟着公子了,等公子伤好,芜湘就离开,”说着哽咽一声儿,低下头。
天缺极是心疼地把她揽入怀中,“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若非情深的话,又怎会以死相许,“当然,你要是觉着委屈……”
高芜湘摇了摇头,“芜湘没有觉着委屈,芜湘只是有点儿介意,但芜湘愿意跟着公子,只是把公子害成这样,芜湘又怎能……”
“好了,”天缺摸着她绸缎般顺滑的发丝收紧了她,“时至今日,我又怎么舍得你离开。说来还都是我不好,你人那么乖,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你,还让你生那么大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就是不要离开。”
“还疼吗?”高芜湘轻抚对方有些刺手的骨锥,轻道:“芜湘没公子说的那么好。”
“疼,当然疼了,”天缺坦诚道,“那老女人当时下手那么狠,差点要了我的命,但你是我最好的止疼药,只要你在的话,我就永远不疼。”
“公子……”高芜湘听了心下一阵感动,眼角带泪地收紧了他,“芜湘不走,芜湘永远都不会走,芜湘愿意永远跟着公子,再也不任性了。”
忘情之下以至用力过猛,生生把对方仍很脆弱的骨锥给勒断了,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高芜湘顿然慌了,看着断在地上的天缺急道:“公子你怎么样啊?”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天缺苦笑一声儿,摇了摇手,以牵引而出的蓝色波纹再次把自己给接完整,跟着被对方扶起。
“接下来的几天就有劳你了。”
高芜湘点了点头。
双方闹了这一场,你侬我侬的,最终和好如初。
等天缺伤愈,已是五天后了。
“公子你看……”
苍茫的大雪山深处,随着一队雇佣兵过去,跟天缺躲在僻处的高芜湘轻轻扯了对方一下,指往身后的山峰道:“她又来了。”
“随她去吧,”天缺道。
在弘大的神识界里,他看到醉音宛如神女般立在身后高起的峰顶上,月白色的长衫,背负古琴,秀发被寒风肆虐出狂乱之状,不悲不喜,不声不响。
于冷冽的天壁下勾勒出神女般的轮廓。
打二人出关的这数天里,此女就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跟着。
而且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
“走吧……”
天缺懒得再想此女在打什么主意,牵起对方的小手向螳螂镇走去。打第一天发现此女的开始,她就这么莫名其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只是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内阴魂不散地跟着,不来不去,不声不响。
一路上,他们也遭到几次小规模的伏击,多是来自烟国和天妖族的好手。这期间,每次他们遭到伏击时,此女都会消失,等逃掉之后再出现。
既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也没有放过他们的迹象。
就只是跟着,让人捉摸不透。
“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高芜湘道:“老被她这么跟着,我瘆得慌。”
天缺苦笑一声,“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跟你玩。你打她,她就躲开。你不打她,她就跟过来。我是没招了。碰到这种女人,我也是倒了血霉。”
高芜湘笑了一声,“谁让你那样对人家的……”
“别瞎说,”天缺道。
他们到达螳螂镇的扶风客栈时已是近黄昏时分。
进门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酒童,在店家的呵斥声里忙碌不休,把一坛坛的酒往后院搬过去。
那瘦弱的身板,怎么看也就只能负起一坛酒的重量,却被店家逼着每次都要抱两坛过去。
累得双腿发颤,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而去。
“快点,”后院里传来店家的呵斥声,“磨磨蹭蹭的跟没吃饭一样。买了你这么个东西,老子特么倒了八辈子血霉。”跟着就是鞭响和一声惨叫。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高芜湘皱眉道。
天缺摇了摇手示意她噤声,在投来的几道猜忌的目光中坐下了,“店家……”
“来喽!”
一位胖胖的伙计从后院跑过来,“客官,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与此同时,那位身板瘦弱的酒童也跟出来了,脸上带伤,目中含着隐晦的愤恨之色,在经过一桌客人身旁时被对方其中一人笑着在屁股上捏了一下。
“好家伙,越来越结实了。”
酒童没任何反应,抱起酒坛往后院艰难地走了过去,双腿打颤,看上去极是吃力。
天缺收回目光,心下哀叹一声儿。
此子名叫悬河高岸,正是他此行要找的人。它本是明泉山西河州的世家公子,天才少年,战力不俗,却因三年前的血光之灾,家破人亡,沦为废人。
它永远忘不了那场灾难,一夜之间七世八百族人无声暴毙,落得它一人一口受尽凄凉。这些年被各大无良的团伙卖来卖去,最终辗转流落至此。
被卖入扶风客栈的这半年里,它每天都要遭受毒打。被掌柜打,被伙计们打,被客人羞辱,吃最下等的食物,暗地里不知偷偷流过多少泪。
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却被命运摆布成这样,它好想念爹娘,好想念曾经的那个家……
“爹,娘……”
客栈打烊后,它被无良的掌柜和伙计们断去手足扔进狗窝。为了防止它逃跑,它们每天都这样做。反正妖界强悍的自生能力,第天还会再长出来。
看着夜空里自天而降的银絮,还有那轮高绝的蓝月,它内心悲呼出声,发出绝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