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天亮了,醉音以哀伤的心绪又跟老妪说了一会儿。等见天色差不多了,才起身道:“我该走了。学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略略整了整衣衫,去了。
醉音去后,老妪叹了口气,捏着眉心坐着不动,哀伤道:“这傻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啊。”但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看着你掉进去的。你既然舍不得他,那还是我来吧。来人!”
听叫,一个家仆模样的老者走进来,低头道:“领使大人有何吩咐。”老妪是副领使,但醉音不在跟前的时候,下人多以领使称呼她。否则会吃苦头的。
这老太太人很强势,跟侄女相处多年,两个人不怄气的时候少。醉音越不让她怎么样,她就越要这样来。她不在乎什么领使副领使的,就因为醉音说过她不要这样,她才一直坚持。气死这臭丫头!
老妪坐直了,“去把醉山给我叫来。”
一副上位者的样子。
“是。”
天缺没急着跟醉音过去凤尾学院,因为事情还没有解决。听了这么多,他什么想法是显而易见的,肯定会插手进去。只是在还不清楚百里风的样貌及位置的情况下,他也无从下手,只得继续留下来。
果不其然,这老妪还是不甘心呐。这样的话就好办了。等那个名叫醉山的人过来,想必一切很快就都会清楚了。你既然好,那我也绝不是负心之人。
他这次过来,说实话真的很感动。什么时候的话最真,在家里的时候话最真,背着你的时候话最真。醉音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爱情了。
爱而不得很苦,但爱而不敢得更苦。尤其是两情相悦情况下的爱而不敢得,就更是令人伤神。
一则相思的苦,二则不敢得的苦,三则见对方受苦的苦,四则见对方受苦而无能为力的苦。
四苦交攻,形销骨立。
人又如何不伤神?
当然,这一切都是醉音自己造成的,怪不得任何人。既然明知道没有结果,那当初就不该害人害己,做出那样的举动。等事情陷入苦境,再惺惺作态还有有什么用?自己苦是该当的,结果却把别人也拖了进来。这就是罪过了。再苦也是活该。令人无法原谅。
当然,这都是通常的看法。
天缺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是绝不可能去怪对方的。在他看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凡是人,都会犯错。于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意识到错了的时候,及时收心。
起初醉音也不知道会这样,只是一点一点陷进去的。人一旦动了情,总会情不自禁地做些事情出来。温水煮青蛙,危险都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逐渐过来的。她起初并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就只是抱着一份爱慕的心,为对方做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岂料,就连这个,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当意识到犯下大错的时候,她便立即收心消失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情这个东西,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谁都没能力做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她从没有想过以退为进吊着他,而是不敢再见对方,也不敢再让对方见到自己,没办法不这样做。
天缺非但不会去怪她,相反还会感到很心疼。他是最见不得所爱之人泪水的人了。对方哭成那样,真是太让他心疼了。如果爱得不够深不够真,又怎会有那样令人泪落的哭声。这次为能收获一颗带有十足善意的心,他真的很感动,也非常高兴。爱着真好。
相比这里,他前世真是见了太多都市森林里那种人与人之间不堪的一面。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步?真情没见多少,互相利用倒是屡见不鲜。为了一张嘴一个胃,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当然,于此他并无意于去攻讦什么。那个世界里的人大多很艰难,单单为了生存就要拼尽全力,又哪有机会高尚,哪有机会去经营这样的爱情。
很多人遇到事,不是想着扛,而是想着怎么把锅甩给别人。小事情尚且如此,至于关乎自身将来和大利益的就更不必说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男女之间,也脱不开这个窠臼。
为醉音想了一圈儿之后,于脑海中咀嚼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天缺对她的喜欢就更深了。这样的女子,又是这样的心地,没办法不令他深深喜欢。
至于爱,这个字太重。对他来说,目前暂时还没到这一步。一切都还是先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事情到了这里,他又想到了万念静初她们。
较之这之前的几个女子,对他来说,这次的经历很走心,是万念静初她们几个不曾带给他过的。跟她们几个在一块儿,他会觉着很舒服,自然而然就成那样了。不曾有这样的苦,也不曾这样扎得人难过。
不过虽然苦,但感觉是很好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天缺知道是人过来了,便收心听过去。等一旦了解到该知道的,他相信事情肯定会是自己想的那样;这次无论如何,哪怕再艰难,他也会帮醉音把事情办了。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对他来说,谁都可以怕烟国,唯独他不可以。毕竟这只目前一直存在于传说里的猛兽,他迟早都是要交手的。况且早就已经得罪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既然这样的话,那事情闹得大或者小,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反正你都是要杀我的。这种情况下,我再偷你个鸡蛋或者杀你个儿子,都是一样的。
“领使大人,醉山拜见……”
只见苍茫的大雪中走过来一个老者,鹤发布衣,身负古琴,高高的个子,形容清绝,于院外躬身道。雪虽然下的大,但看其却片雪不沾的样子,自是高手无疑了。气度极是沉稳,不动如山。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老妪端坐在房内道。有模有样的,一副上位者的做派。跟之前那个嬉笑怒骂不顾形象的老太太相比,现在的她,俨然又是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