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艺馆明的暗的,少说也得有上百家,年年争魁首的也就三四家,今年是你,明年是我,谁家没几个好姑娘?可是自从三年前出了个戏风楼,这局面就偏了,据说戏风楼的主家是个东南的大商贾,一掷万金在京城置了这份产业,又从各地精挑细选了女孩子,从小请名师教着,唱念坐打,皆不同寻常,而小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三年前一曲凤求凰夺得魁首,从此年年魁首无他人!
不论是世家公子还是王公大臣,拜倒在他石榴裙下的几乎半个京城!这张二公子对他的痴情更是头一份的,别说金银古玩,只要小五动动手指,让他烧了京城他都乐意!现在听沈方玖说小五为了陆遥跳湖,怎么能不急眼?抓着沈方玖衣领非让他说个明白!众人一开始还发愣,发现沈方玖被抓的太紧,喘不过气了,赶忙出言阻止,沈方清上前搿开他手道:“张二公子请自重,放开手说话!”
张二公子看沈方清脸上有愠色,只好收手,转身就想去抓陆遥,众人见他发疯,纷纷退后,只有秀城拦腰抱住他,张二公子扑不到陆遥,脸上青筋暴起“陆瘸子,你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庄大家天仙一样的人物,你还瞧不上?竟然逼着人家跳湖?!”
陆遥哭笑不得:“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接受她?!嗯?!”
张二公子一愣:“我呸,你休想!你配不上她!”
“是啊,我配不上她,所以我拒绝了啊!”
沈方玖被沈方清搂着,揉着发紧的脖子道:“是啊,所以庄大家才跳了湖啊!”
沈方清无奈的一拍他后脑:“小玖别说了!”
张二公子怒道:“不可能!肯定不是为了这个,一定是你逼她,她不从才跳的!”
秀城抓着他不敢松手“张二公子,真不是这样,当时我在场,是庄大家自己跳下去的!”
“她自己跳?那你说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跳湖?她那么娇弱,怎么就想不开去跳湖,连命都不要了吗?”
陆遥气急反笑,往桌边一坐“不错!她是为我跳的!”
一语出,众人惊,都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从来卖艺不卖身,千金难见的庄大家居然为了陆遥一个破落户跳了湖?!
秀城急道:“阿遥慎言!”
陆遥笑看周围的人“是啊,是因为我说他唱的曲太难听了,他一生气就跳喽!”
居然是为这个!众人心想,庄大家唱曲有钱都不一定能听到,你居然挑剔不好听?!
秀城忙道:“是开玩笑的,阿遥开玩笑说的,庄大家当真了,才会出了意外!”
张二公子咬牙切齿:“意外?陆瘸子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可怜庄大家被你戏耍成这样!怪不得这几日闭关,原来是让你害的!今天你当着大家的面必须给个说法!”
“说法?要说法也是他和我的事”陆遥站起身,从张二公子身边走过,扔下一句话“你想替他出头,先给他赎了身再说!”
张二公子一看他要走,伸手要抓他,陆遥轻轻一拂袖,张二公子肥胖的身子便向后倒去,秀城想扶住他,可是太胖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脆也不起来了,坐地上继续骂……
秀城看他撒泼了,就放手不管了,向众人拱了拱手,快步追上已大步走出凉亭的陆遥。
“你何必和他这么说呢?小五明明是,明明是…”秀城埋怨道
陆遥嘻嘻一笑,揽着他的肩膀,“无所谓了,反正小五也的确是跳了湖,只不过是让我的酒菜辣的,他又爱叫我官人,我也不冤!”
“可是菜是我夹的,汤是我倒的,怎么却只说你的缘故,还是什么表白不成,以讹传讹!”
陆遥拍拍他肩膀“这你还争啊?要是让你祖父知道,还不得罚你半年禁足?!你家管的严,本来就不喜欢你和我交往,我又没父母管束,不如我自己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秀城看看他摇摇头“阿遥,你虽无父母,可是还有个当妃子的姐姐,多少眼睛盯着你们呢!别被有心人利用了,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陆遥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正说着后面有人呼喊二人,原来是沈方清赶了过来,向二人拱手:“我替表弟向二位道歉了,稚子无知,给小王爷找麻烦了!”
陆遥忙还礼:“沈大哥言重了,若不是小公子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传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风月场上的谈资罢了!我还要多谢沈大哥今天为我解围了!”
沈方清温和一笑:“我家做东聚会,不希望大家有不愉快,下人来报小王爷被那个吴非发难,自然看不过眼,保家卫国之人岂容一介无知书生欺压?!”
陆遥又再拱手“沈大哥言重了,陆遥一介武夫,当不得谬赞!”
沈方清伸出双手扶住陆遥“当得,自然当得,我都对小王爷风釆心悦诚服,更何况庄大家!那个,那个,庄大家真只是为了曲子不好听才跳湖的么?”沈方清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陆遥
陆遥“…”
秀城“…”
晚上陆遥回府,进书房让仆人退下,打一响指,一道黑影映在窗边“玉心湖庄大家落水的事传出去了,去查!”
“是”黑影消失,陆遥一人默默独立房中
自古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荷花会后的第三天陆遥就被皇上传进了宫!
皇上今年23岁,比陆遥大4岁,陆遥幼时聪明活泼,很得先皇喜爱,便点了他做皇上的伴读,说好听些是伴读,其实陆老王爷坐镇大西北,留他儿子在京城为人质罢了,自古圣心皆多疑,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
陆遥陪皇上读书到11岁,先皇突发脑疾驾崩,皇上15岁登基,第二年选秀,陆遥的姐姐陆双华入宫,陆遥才得以离开京城去了西北,一去就是四年,直到陆老王爷出事。皇上是个念旧的人,本就是一起长大的,看陆遥和亲兄弟一般,虽抄了陆府,对他背地里的买卖也一眼睁一眼闭,哪怕为了陆妃,也得给陆遥口饭吃!可是朝中就有人不这么想,荷花会的第二天就有十几封奏折弹劾陆遥,弄得皇上只好命人召陆遥进宫问个明白,皇上就想不通了“怎么去了西北四年,回来就吃喝嫖赌,无可救药了?!”
上书房里,陆遥规规矩矩跪行大礼,皇上没喊他平身,他也不敢起来,只觉得今天皇上吃了冰山了,从里到外的冒凉气!
“陆小王爷!”皇上盯了他半天终于说话了
“臣在”
“最近很风光啊!”
“呃…臣无知,请皇上明示!”
“明示?好!”皇上扔下一本奏折“这个,纵奴行凶,欺行霸市,强抢蔬菜!”
又扔一本“这个,管教不严,全府不说官话,欲在京中独成一国!”
再扔一本“逼迫艺人,用强不从致人坠湖,下落不明!”
皇上一气扔下了七八本,砸得陆遥抬不起头来,陈公公走向门边示意,书房中侍候的人全都退出,关上房门。
书房中只剩皇上和陆遥两人,皇上扔累了,从书案后走过来,蹲下盘腿坐在陆遥面前地上瞪着他,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回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陆遥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来“皇上臣冤哪!”
“你冤?好,你说说怎么个冤法?”
陆遥爬起来,也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着皇上,拿起一本“欺行霸市,强抢蔬菜,那是卖菜的以次充好,把坏菜放在好菜里卖给我家,依行规,坏一罚十!”
拿起另一本“府里人不是不说官话,你也知道我回来时家里下人都跑了,就从老部下里挑些年老,病弱,战场上受过伤的进府,也算给他们养老了,他们都是地道的西北人,年纪大了,口音就不好改了!”
再拿起一本“至于这个嘛,逼人跳湖,我承认,不过谁让我长得这么讨人喜欢呢?拒绝了那么一下下,小女子就要死要活的!唉!都怪我太优秀了!”陆遥舔着脸冲皇上嘻嘻笑,皇上一阵无语,低头在一堆奏折里翻出一本递给陆遥,
“这本,御史台孟大夫的,你自己看吧”
陆遥打开奏折一看,不禁沉下脸来!上面附带了他在荷花会上写的诗,着重说他最后两句“他年重相聚,旌旗满楼兰”,居然解释为陆遥有反心,身在京城,心在西北,与西北旧部暗中联络,伺机而动,如不严加管束,必重蹈其父覆辙云云!
陆遥看罢,抬头望向皇上,皇上后背倚着书桌,支起一条腿,看着陆遥“怎么样?”
陆遥沉声道“他说的没错!”
“嗯?”
“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