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鑫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孟彬,“你既然知道了所有的事,为什么不禀告我!你三妹不说是因为年幼胆小,你为了你娘,瞒下所有事,继续让你五弟流浪在外吗?”
孟彬跪地磕头“父亲,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一个是生我的亲娘,一个是养我教我的母亲!我若说了真相,父亲会如何处置她们?”
“如何处置?你母亲听人挑唆,虐待庶子,以至害死亲子,我会给她一封休书,送她回娘家!你娘心肠狠毒,谋杀孟家子嗣,其罪当诛!”
“父亲不可啊!”孟彬抱住孟鑫的大腿哭道“母亲毕竟是当家主母,虽然德行有亏,若是被休回娘家,外人必会猜疑原因,一旦被人知晓内情,岂不污了孟家的名声?咱孟家家风几代清白,难道就要毁在咱们手里了吗?”
孟鑫听他一番话,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他半辈子自诩刚正,身为御史,有监督臣工之责,朝中大臣不论政务不勤还是德行有亏的,都被他参过!如今自己却在妻子的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想休妻又顾忌名声,心中愤闷难当!
孟彬见他犹豫忙又道“父亲若是怨恨母亲,不如建一所家庙,让母亲去家庙吃斋念佛,以赎罪过!至于姨娘,还求父亲看在她生了儿子的份上,留她一命,送去庄子上,让人看管,不再回府,您看可好?”
孟彬祈求的看着孟鑫,孟鑫看看他,心知若不想事情闹大,除此以外,已别无他法,毕竟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孟彬一个孩子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就依你所言吧…我老了,这件事由你去办,今晚就送她们走!记着,不要对你娘手软,否则我亲自处罚她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是,谢父亲大恩!”孟彬放下心来,一个劲的磕头!
孟鑫道“你先出去吧!不必等我,我和小五说几句话!”
“是!”孟彬起身出去,关上了门!
孟鑫看着沉默不语的小五,“你的委屈,我已经知道了,怪我糊涂,一时不察,害你受了这么多年苦!”
小五看看他,仍是不语!
“你这些年混迹在艺馆,到底不成体统!既然陆遥已经把你赎了出来,不如就回家吧!我让你母亲去家庙修行,再送走安姨娘,你三姐过些天一出嫁,家里就只有咱们父子三人,你二哥心地纯厚,不会算计人,这个家再没人挑起什么事端了!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
小五抬眼看看他“不了,我不回去了!”
“我这几天就能处理好府里的事,你回家之后,府里没人能再算计你!”
小五却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已和陆遥有了婚约,冯老太爷做的媒人,喜帖也全发出去了,我若回家,岂不是毁婚!”
孟鑫只觉得他说的每一句都荒唐至极!站起身来,一指小五“你胡说够了吗?什么婚约,什么喜帖,简直一派胡言!你当初进艺馆卖艺是迫于生计,现在你可以回家了,那你还和个大男人结的什么婚?你要给孟家抹黑吗?”
小五不慌不忙“孟大人忘了吗?你几年前就吩咐过,府中人不许再提起我!这京城的高门大户哪个知道孟家还有个五少爷?他们只认识戏风楼的庄大家!所以,何来给孟家抹黑一说?”
孟鑫一愣“我知道你心中怨恨,只要你肯回家,我就对外说你是老家为我安置的外宅所生,现在接回京城教养!”
“外宅?哈哈”小五笑起来,眼中冒起泪光“外宅!在你心里,我娘就这么见不得人吗?那又何必在乎我一个外宅生的庶子?”
“你!好!你是恨我苛待了你娘,只要你肯回家,我就让人把她的坟移进祖坟!给她个姨娘的名份!”
小五摇头冷笑“孟大人还是算了吧!我娘活着的时候就后悔自己跟错了人,只因为是个伶人,怕污了你的名声,被你关在后院好几年,不见天日!她死了这么多年了,我求你就饶了她吧!别再让她进什么祖坟了,省得死了还得被关着!”
“你!你到底想怎样?”孟鑫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偏偏小五不领情!
“不怎样!”小五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街上行人渐少,都在赶着回家吃饭吧!“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人逼我唱曲卖艺,有的只是平平淡淡,每天和家里人围在一起吃口热乎乎的茶饭,闲了我唱个小曲,阿遥打趟拳,和小猫荡个秋千,陪阿川喝杯烧刀子,他们才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想永远留在他们身边,哪怕一辈子辛苦装女人,我也愿意!”
孟鑫一拍桌子“你是疯了吗?为了他们几个不相干的人,连祖宗也不认了?”
”祖宗?“小五轻蔑一笑“他何时又认过我?为了孟家的名声,我娘被关到死,我被关到逃跑!祖宗何时管过我们娘俩的苦楚?孟大人还是不要再劝了,今日把过去的事说清楚了,我也算沉冤昭雪了,以后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事吧!”
说完小五拿起斗蓬就往门边走,孟鑫沉声喝道“站住!你真以为你不想回孟家,就能不回吗?”
小五回头“难道孟大人还想找人抢我,再关回去不成?”两人怒目而视!
孟鑫冷笑“我还不至于为个庶子这么极端!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是仗着有陆遥收留,如果有一天陆遥自身难保,你又能往何处去?”
小五一惊“你是何意?陆遥怎么了?”
“不怎么,但是你知道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总有一天会让人查出来,如果皇上不再包容他,他早晚会翻船!你是想和他同舟共济,还是及早离开?我劝你早点想清楚吧!”
小五直直地看着他“我承认陆遥并不可靠,那又如何?就算这天下的人都唾弃他,我也不会离开他!在你们眼里他是离经叛道,可我眼里却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孟大人从小就金尊玉贵,哪里知道我们这种漂泊无依之人,抓到一棵稻草的感觉?所以孟大人还是不要再劝了,就当你从没生过我这个庶子吧!”
孟鑫怒不可遏,扬手就扇了小五一记耳光,“没生过你?我要是不在乎你这个庶子,何必为一个已经死去这么多年的孩子,处置当家主母,引别人非议?好,孟家的确对你不起,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陆遥迟早会倒,只是看皇上的心情!”说罢一甩斗蓬,开门就走了出去!
小五低头缓了缓气息,走到桌边,拿出帕子,倒了杯冷茶在上面,敷在火辣辣的脸上,细想着孟鑫的话,孟鑫做为三公之一,每天和皇上共同批阅奏折,对朝中的动态最是了解,对皇上的心思也最有机会观察到,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有原因!想及至此,小五更盼着陆遥赶紧回来,劝他把手上的生意都断了才好!自己手上的钱够活几辈子的了,还有田地,农庄,陆遥的西风楼一年也有几千两的进项,足够陆府的日常所有开销,只要陆遥及时脱手,就能平安过后半辈子的日子!
小五想及至此,急急忙忙走出包间,红豆和小娥忙上来服侍他披好斗蓬,下楼上车,几人掌灯时分回到府中,阿川和小猫已经在等他吃晚饭了,两人在望辉阁等了他半天,终于见他回来,忙迎上来,小猫细心“小五姐,你的脸怎么了?”
阿川也才看清“嫂子,谁打了你?”
小五一摆手“没有没有,在古董店看一幅古画,没想到挂画的钉子松了,画掉下来拍在脸上了!”
“哦!”小猫单纯,以为真是如此
阿川却不信,也不多问他,“嫂子饿了吧,小猫让人上饭吧”
“嗯!”小猫让小婵叫人传饭,小五让红豆把今天买来的点心,糖果,和波斯的衣服拿给他们看,小猫吃着花生酥一个劲叫香,阿川红着脸看着波斯的衣服问“嫂子,这衣服能穿吗,布料这么少,太薄了吧!”
“怎么不能穿?你懂什么?这是波斯贵族女人的衣服!等你哥回来,我和小猫穿给你们看!”
吓得小猫和阿川直摇头!小猫是不敢穿,阿川是不敢看...
三人热乎乎的吃了一顿饭,阿川捧了一堆点心,打着饱嗝回了自己房里,明天还得当值,得早睡。
小猫嗑着瓜子喝茶水,小五笑着看她“今天自己在家做啥了?”
小猫弯着嘴“啥也没干,你让我背的那些家世我都背了,脑袋里全是什么夫人小姐嫂子婆婆的!”
小五笑得合不上嘴,小猫不好意思的笑笑“小五姐,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吧,白天自己一个人在府里,空落落的!”
小五笑不起来了,这可咋办?“呃,那个小猫,你长大了,是不是得独立了哈!”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小猫却挽着他的胳膊,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平常天天和姐姐在一起,今天姐姐出门一天,没人陪我,好没意思啊!姐姐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不好嘛,咱们一起睡,你给我唱小曲听,小王爷说让我学唱来着!”
小五后背都僵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