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的巴斯克伯爵领理论上讲是法兰西的国土，现在正在和西班牙人激烈冲突，西班牙人和法国现在算是敌国。这西班牙人的士兵居然站到了法兰西银行的门口！

自己在酒馆和柳科喝顿酒的功夫，西班牙人派无敌舰队占领了波尔多？打到这里来了？这根本就是开玩笑好吗？

不过看自己手下金融护卫淡定的样子，这些西班牙士兵肯定另有来历，四爷干脆进了正在施工的新大楼，看看怎么回事。

小黄花的两个助手箬石和梦囍都在，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溜达，身后跟着大楼的设计师和一群年轻人，中年男子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对着大楼的各处指指点点，十分有派头的样子。

法国设计师给郁金香家族干了一年多的活儿了，已经很熟悉郁金香伯爵大人，赶紧给伯爵大人和客人做了介绍。

这位中年人叫彼得.保罗.鲁本斯，是佛兰德斯的大画家，巴洛克画派的领军人物，他的弟子们被建筑师请来绘制银行大厅里的壁画，他恰好到访法兰西，顺便来指点指点弟子们。

这是真正的大艺术家，赵红军这个假冒伪劣的艺术家对真货是十分尊敬的，当下脱帽抚胸为礼。

按理说见到伯爵大人，大画家应该是先行礼的，然而鲁本斯坦然地接受了郁金香伯爵的致敬，才回了平等的礼节。原来接下来建筑师又介绍这位画家可还有一个身份，他是西班牙的外交使节，腓力四世的特使。

不过鲁本斯大人对自己艺术家的身份更为看重，建筑师知道这点，所以先介绍的是他艺术界的身份。然而既然代表的是西班牙王国，这架子自然要端起来。

这下子四爷明白了西班牙士兵的来历，外交使节当然是有特权的，哪怕在敌国，也要受到尊重。

不过两人攀谈起来，四爷就发现这位外交家并不像行礼时表现的那样傲慢，那是为了国体不得已而为之。

画家本人是位开朗外向、和蔼可亲、超凡脱俗、极富教养而又活跃健谈的人，他笑眯眯地说，伯爵大人的银行大楼投资巨大，建筑精美，弘扬了巴洛克流派的艺术，值得赞扬。

要不是国事在身，自己都要来这里亲手绘制壁画了，画家是我的职业，外交是我的爱好，两者冲突了，实在是不得已啊。

鲁本斯并不是在恭维四爷，说的是真心话，他被人称为“世间大师中的劳工”，创作十分勤奋。

作为巴洛克艺术流派的代表人物，对古典风格横行的法兰西有了这样一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十分重视，从巴黎回来，特意来工地视察，给弟子们加油鼓劲，让他们在法兰西弘扬自己这一派的艺术。

鲁本斯现在46岁了，正是才干、名声达到顶峰的时候。唇上的字胡打理得十分仔细，头戴黑色大檐儿毡帽，上面点缀了不少的宝石。身穿黑袍，露出黑色网格状的时髦衬衫，翻出大大的白色蕾丝领。腿上套着橙红色的……丝袜？！

和赵红军印象中头发蓬乱的绘画“艺术家”完全不同，这位大艺术家的打扮按现在的流行观点非常的时髦整洁。所以艺术不是借口，率性不是理由，特立独行地把自己搞得很不卫生的“艺术家”就没有有真本事的。

鲁本斯显然是有真本事的，言语风趣，和四爷聊了几句绘画艺术，发现四爷是真的不懂，也没有瞧不起四爷，转而聊起了国际形势和外交上的问题。

在真正的艺术大师眼里，全不懂和懂一些皮毛的自称懂艺术的也没啥区别，前者还更率真可爱。

这谈到国际形势，就撞到四爷枪口上了，两人从英法聊到荷兰，从美洲聊到大明，相见恨晚，很快鲁本斯就被四爷从工地拉到了银行的会客室详谈。

赵红军穿越到十七世纪以来，就没有接触过西班牙官员，盟友们几乎都是西班牙的敌人，多多少少都坑过西班牙，在这帮人口中，西班牙基本是愚蠢和倒霉的代名词。

当然这不是事实，而是屁股所坐位置决定的。西班牙虽然现在正在衰落，毕竟还是世界强国，日不落帝国。人家的先祖能成为第一个世界性强国，靠的可不仅仅是阿蒙神垂青，肯定是有其优秀的地方的。

如今见到这位鲁本斯特使，更是证实了这一点。这位艺术家外交官思路清晰，见识高超，在四爷见过的土著中，是仅次于路易十三和黎塞留的人杰。

当然鲁本斯是佛兰德斯人，但现在比利时都不存在，说是西班牙人也没毛病。他这次来，是想和法兰西做出妥协，通过其他方面的让步，收回巴斯克地区。

然而路易十三和黎塞留对用巴斯克伯爵领放西班牙人的血非常感兴趣，最终没有接过西班牙人的橄榄枝。为此路易十三和西班牙籍王后又吵了一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路易十四的降生看起来遥遥无期。

鲁本斯喟然长叹，“路易十三陛下和黎塞留大人一代人杰，怎么在这件事上不明智起来？法兰西的敌人是奥地利，西班牙人的敌人是荷兰，外面还有英国隔海窥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完全没有必要互相搏命。

虽然我们的国王陛下和哈布斯堡有亲属关系，可是路易十三陛下和我们也有亲属关系啊，大家应该着眼于未来的国家利益，而不是宿怨。”

实话说鲁本斯的见地是很正确的，对法国和西班牙都有利，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四爷虽然是新晋的法兰西伯爵，屁股并不坐在法兰西这边，欧洲大国之间要是关系都理顺了，对四爷来说反而大大不妙。

所以四爷对鲁本斯的见解非常佩服，却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转而和他谈起了更广阔空间的世界形势。

谈到这个，鲁本斯又叹了口气，显然是颇为忧国忧民，“我认为，现在西班牙的殖民地过于辽阔，不能很好地控制，应该放弃绝大多数的殖民地，把力量集中到欧洲来。”

什么？放弃殖民地？不做日不落帝国了？历史上西班牙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了？赵红军一时间大为惊讶，有点儿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