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低沉的喇叭声,路鸣泽回头看到两道雪亮的光束,路鸣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是一架黑色的幽灵,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成山形,这是一辆Maybach 62。
路鸣泽只在杂志上看过这辆车,自己爸爸羡慕的豪车,别人爸爸的座驾。雨刷像是发了疯的节拍器,左右大幅度摆动,把雨滴狠狠地甩到两边。车里有个中年男人,冲楚子航招手,笑得满脸开花。像是一朵向日葵?路鸣泽突然冒出奇怪的联想,楚子航或许就是他的太阳吧。
但,作为一辆迈巴赫的主人,这个表情太不庄重了吧,有点谄媚?
楚子航背上那个路鸣泽不认识的奢侈品牌子的背包,锁了教室门,检查无误,向路鸣泽招了一下手,走到了屋檐边,看着倾盆大雨陷入了和路鸣泽当时一样的犹豫之中。
车里的男人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推开了车门,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殷勤地就像刘淼淼家的司机,路鸣泽低了下头看了看,嗯,还好没拿雨靴出来。
楚子航看都不看男人一眼,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车后门钻了进去。
大哥脾气有点怪呀,路鸣泽看到楚子航冷漠的样子,是不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啊?
但这个时候,当然要和偶像保持一致,说什么也不能背叛大哥!路鸣泽屁颠屁颠地上了另一侧的车后门。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扭头也钻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把伞收好向后座递过来,“插车门上,那里有个洞专门插雨伞。”
“知道,你说过的。”楚子航准备接过来。
“我来吧,叔叔。”一脸贱笑的路鸣泽凑了上去接过了伞,九百万的车就是高级,顺溜地插进了车门的雨伞洞,哒吧一声像是有子弹上膛般的清脆。
“我叫路鸣泽,是楚学长的学弟,这雨太大了,学长就说可以捎我一程。”路鸣泽看到男人好像要说话,赶快说到。“叔叔你先送楚学长吧,我就住世纪城,没多远。”
楚子航做得很直,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几天一直偷偷看他的低年级男生原来叫路鸣泽。
“那正好顺路,他一直这么乐于助人吗?”男人转回头去,“衣服湿了吧,我给你们把后排座椅的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男人又吹嘘他的车。
“对的对的,楚学长人帅心善,是我们全校男生的偶像!”路鸣泽狗腿情绪暴涨。
“不用了,回家换衣服。”楚子航看了路鸣泽一眼,眼神看不出波动,路鸣泽吓了一跳,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真是优秀啊。”男人清了清嗓子,“启动!“
屏幕亮起,仪表盘蓝光闪现,仿佛野兽一般凶猛的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里十分安静也感觉不到丝毫震动,但在车外,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似乎盖过了雨声。
“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男人得意洋洋。
看来果然是司机,路鸣泽暗道。
“不关心。”冷面楚子航还是面无表情。
迈巴赫轰然提速,在操场甩出巨大的弧线,像一把利刃切开雨幕,似乎都留下了一段真空的空洞一般,门卫在岗亭里挺胸腆肚,表示出对这俩超豪华车和它象征的财富的尊敬。
楚子航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尊敬的,但路鸣泽简直要被帅哭了。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块,洗完就扔水里了。”
“你们学校那个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开进来,我说我来接我儿子放学的,这么大的雨淋一下就湿你不让我景区怎么办?费不知道多少唾沫。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办下来九百多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这么打规矩?他一下就软了,哈哈。”
男人一边潇洒地拨动方向盘,一边唠唠叨叨。
这不经让路鸣泽想起了他爸,也喜欢唠唠叨叨这些有的没的,小市民做派的中年男人。路鸣泽忍住了想笑出声来。
楚子航从上车起就没有搭理过他爸一句,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可能比他爸的声音更让人觉得清净吧。
等等,楚子航的爸爸不是一个富商吗?怎么是一个司机?难道那是后爹?哇哦,仕兰一少的家庭秘闻吗?我会不会被灭口啊?路鸣泽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中胡思乱想。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是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记是做好防范工作。因为高强度的将于,途径本市的省道和过道将于两个小时后封锁,高架桥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楚子航看向窗外,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撞得稀碎,落地全是纷纷的水沫,偶尔有闪电笔直地砸向地面。路面上的车已经不多了,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喇叭,大雨中的车辆就像森林中的野兽,警觉地发出威慑性的吼叫。
车速慢了下来,好像是堵住了,前面的车喇叭声响成一片,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乌龟爬?”楚爸猛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经济车道。
干脆利落,绝对漂亮,抽刀断水的快刀,砍断雨幕也截断了车流。后面奥迪车主急刹车,能不刹车吗?不刹车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追尾奥迪全责,迈巴赫修车的钱就值一辆奥迪了。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了一秒钟的空袭,楚爸挤了过去。
“太他妈帅了!”路鸣泽情不自禁,暗自想路爸大概练一辈子也没有这水平。
“你他妈的会开车吗?奔丧呢?”奥迪车主大声咒骂。
楚爸得意洋洋地冲楚子航挤了挤眼睛,六米多长的豪华车在他手上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鲇鱼,在车流中游动自如。无数人像之前那个奥迪车主一样,在被超过后摇下车窗骂娘,身后是一片尖锐的喇叭声。不过哪些司机也没什么脾气,超他们的车是一辆比他们座驾贵很多很多倍的性能堪比跑车的超豪华车,开车的人又是个比他们技术还要好的司机。
楚爸呲牙咧嘴地笑。这车、这车技也太帅了吧,路鸣泽在后座星星眼。
楚子航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开心的,跟着别人的车慢慢开会死吗?非要显摆车和车技?
“妈的,真堵死了。”楚爸开始骂街了。
前面是两辆车刮蹭,司机撑着伞大吵特吵,这么恶劣的天气,交警一时半花也赶不过来,双方都认为是对方的错。就这么塞住了几十辆车,有几个司机下车去叫吵架的人把车挪开,又起了什么争执,推搡起来。其余的车主焦急的摁喇叭。
路鸣泽饶有兴趣地看向窗外。楚子航则捂住了耳朵,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
“傻逼啊?两台小破车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出钱嘛。”楚爸骂骂咧咧,路鸣泽觉得这大叔太有意思了。
楚爸探头探脑四处看,目光落在雨幕中的岔道上。上高架桥的查到,一步之遥,路牌被遮挡在一棵柳树狂舞的枝条里。有点奇怪,一条空路,这些被堵住的车本应该一股脑地涌过去。楚子航心里一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只有他们能看到这条路,又或者别人都清楚这条路走不通。生物老师在课上说过,动物有种认路的本能,沙漠里的骆驼能很清楚地知道什么路是错的,没有水泉,人类赶它都赶不走。
“那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现在高架大概封路了。”楚爸说着,把车直直地开向岔道。
距离近了,路牌上写着,“高架桥入口······”后面跟着的是入口的编号,楚子航看了一眼,恰好这时一泼雨水搭载了前挡风上,他没看清。
迈巴赫沿着岔道爬升,高架路衍伸出去,像是道灰色的彩虹,向白茫茫的雨中延伸到世界尽头。
那股不安的感觉又重新卷上了路鸣泽的内心,呼吸也有点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