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四十米的深处,有一个影子坐在转椅中,低着头,把脸也藏在阴影中,在昏暗的灯光中看不分明。
“你来这里有事吗?”诺玛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来见见老朋友,不可以吗?”转移里的人笑了笑,露出刚刚挂过胡子的铁青色下巴,“进入EVA人格激活模式。”
“那么在意表象的东西?我还是我,无论是诺玛的人格还是EVA的人格,在最深处,我还是我。”诺玛说。
巨大的屏幕暗了下去,黑暗中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的小灯在闪烁,庞大的人格数据涌入了这台超级主机,仿佛海水逆涌入江河。
忽然间,所有的灯熄灭,地下室陷入绝对的黑暗。
一束光从头顶上方打下来,落在转椅前方,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闪烁莹莹的微光。黑色的长发慢慢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赤足,微笑。
“EVA。”转椅里的人慢慢伸出手去,进入了那道光。
“你所能触摸到的,只是空气罢了,为什么还要伸出手来?”EVA轻声说。
“我只是喜欢我着你的手而已,这是我的习惯。”男人低声说。
EVA把半透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却不能带来丝毫触感,那些只是光与影的幻觉,3D成像技术保留着的已经远去的记忆。
男人轻轻合拢手,空我着,像是真的我着一个女孩的手。
“以前你有的时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全是汗珠。”EVA说。
“我不我握着你的手,怎么知道你在呢?”男人说。
“你永远都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力量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呢?”EVA说。
“只是孤独罢了。”
沉默了很久,EVA问,“你要来倾诉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监视一下路明非的弟弟路鸣泽,无论他有没有问题。”
“可是为什么呢?”EVA瞬间调动了路鸣泽的信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前几天,我在他电脑里植入了木马,嗯,发现有一封没有发出的邮件,字里行间看得出,他对路明非有不一样的看法。”男人叹了口气,“希望是我想多了,他不该知道的。对了,在这里你是万能的,我想要一瓶啤酒。”
“这里只有硬盘、处理器和路由器,没有啤酒,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改变了很多,依然无法改变喜欢喝酒这个坏毛病吗?”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喝酒了······因为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也许我就不会失去你。”男人声音嘶哑,“可是这些年我还是离不开酒,因为不喝酒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我讨厌回忆,总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你就是你,从未改变。”女孩叹了口气。
路鸣泽喝光了瓶子里最后一口酒,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喜欢喝酒的人酒量会这么不好。
“三少,你说人活着是图什么?”路鸣泽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这问题,有点深刻啊。”唐威声音沉闷了一下,“图个开心吧。”
“那你呢?现在开心吗?”路鸣泽看着这个已经洗白了的黑道一哥。
“还行吧,你看,我公司不小,交心的朋友也有,说什么不开心呢。”唐威露出一丝追忆的眼神,“我准备申请加拿大的投资移民,先把老爹安顿在加拿大,雇几个老妈子伺候好老太爷,然后我就去周游世界。”
唐威想着以前无论是在街头喊打喊杀的小混混,还是还是做某些大人物黑手套的战战兢兢,最后洗白了开了一家公司打着和里世界的擦边球也算混得温饱不愁。
“哎,第一站就是越南,听我兄弟说,因为战争不断,越南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大把大把如花似玉的西贡妹子苦嫁,都穿着那种高开岔儿的越南修身旗袍“奥黛”。是个玉腿如林的美好国度呢。”唐威觉得未来可期。
“你就想着吧。”路鸣泽不屑地看了一眼唐威得瑟的样子,“越南最后一次打仗应该是中越老山战役了吧,那是1984年,固然那里曾经战火纷飞男女比例失调,可是从1984年开始苦嫁的南亚美少女们到了现在也是脸皱牙黄的欧巴桑了······”
“啊,是这个样子啊。”唐威谈了一口气,大口喝了一口酒,大概是为了那个梦幻般玉腿如林的国度叹息吧,“那你呢?想活成什么样子。”
“我啊,其实也没太认真想过。”路鸣泽愣愣地看着唐威,“要是你知道一定会发生无法接受的悲剧的话,你会怎么办?”
“悲剧?很重要的人吗?”
“或许吧,太多了。”
“既然你知道,那就去终结它!不如你知道的意义何在,悲剧都是人写的,你为什么不能写大团圆戏码。”唐威把啤酒砸在座子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有的事情,你现在不做,你会用你一辈子后悔的。”
路鸣泽不理解唐威为什么如此激动,吓了一跳,不过也想明白了。不然我知道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谁该死谁该活是谁说了算的。
命运?还是凡人无谓的挣扎?
可我是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从只能当肥宅背景板的路人,变成了和大家相交莫逆的顶级混血种,凭什么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
路鸣泽看向北方,不仅我的命运改变了,我还要把他们的命运全部改变。
“我知道了。”路鸣泽叹了口气。
唐威也把头低了下去,不声不响,他花了很多年想忘记那个女孩,可是今天她又回来了,还是那样很温柔的笑着,可自己只会装成混混的样子,说着下流的垃圾话。
是我没保护好她,是我没保护好她,我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唐威无声的啜泣,低着头,路鸣泽也没有发现。
两个人心里都揣着自己的小秘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在想着过去,一个在想着未来,都和女孩有关,只是少年人的心思,还没有被某个女孩牢牢拴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