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楼。
一扇扇肃穆的门在眼前飞速倒退。
迅疾而不慌乱的脚步声持续着,啪嗒啪嗒,是两个人在疾奔的声音。
没有方向的疾奔,通常被我们称之为逃跑。
“哈……啊……哈……”
一个男子跌撞着停下脚步,飘扬长袍微顿,捂着膝盖喘息起来,正是E组中称号为〔驯雨〕的沈成杰。
在他前方几米的女子立即停下,自然是E组中称号为〔凌风〕钟琅。
见她听了听身后,没有翅膀扇动之类的声音,便道:“阿杰,那大蜘蛛应该也不会追上来了,我们在这歇一会吧。”
——大蜘蛛便是他们在正文之前遇到的畸形怪物,具有称号的试炼者都是在至少一局试炼中当过mvp的强者,连他们都打不过,强度估计不是林百他们遇见的团子怪可以媲美的。
沈成杰自然知道妻子是在照顾自己,一时也是不计较,跌坐下来缓了好一会才道:
“钟琅,下局试炼我一定要想办法增加体力,不然太拖累你了。”
“哪有。”钟琅全无芥蒂,安慰他道,“上局试炼中要不是你全加法力,临时领悟了进阶水系术法,我们现在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啦。”
“那是凑巧……”
两人都不是擅长瞬发攻击的人,被“大蜘蛛”见人就繁殖的滔滔不绝的小怪物搞得烦不胜烦,再说这也不是强制战斗副本,当即脱战就跑,直到现在跑得怪物不见踪影才停下来,也算随机应变。
“咕噜——”
沈成杰从玩家行囊中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反正在这休息也没事干,钟琅干脆转身,打量起这个临时闯入的房间,只见这是一个原本可以满是学生宿舍既视感的地方,一排排铁架床焊死在墙壁旁,目测有接近二十个床位。
之所以不像学生宿舍,一是因为床位实在过多,宿舍再挤也少有二十人的;二是因为每个床,都不像是给正常人布置的,至于原因……
沈成杰抬头去看,皱了皱眉,道:“这床也太小了点吧?”
钟琅想了想,提出一个假设,“这实验基地竟然还有小朋友?”
是的,每个床的尺寸都太小了。
简直比婴儿车大不了多少的床铺,让人觉得哪怕是发育比较可爱的高中生也睡不安稳。
“不过真的会有小朋友肯住在这么阴森枯燥的地方吗……”
沈成杰吐槽道,然后突然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猛然呛到了水咳嗽起来。
“干什么?”钟琅回头。
“钟琅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见到的那只怪物吧?”沈成杰抹了抹嘴,斟酌着道,
“你确定这么诡异的床铺……不是为它们而做的吗?”
沉默三秒。
在寂静床铺的包围中,钟琅汗毛倒竖!
“不、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喂!!一定不是你想的这样!!”她跳了起来,跑到床群前左瞧瞧,右摸摸,甚至还有爬上其中一张的打算,估计是想找到反驳沈成杰可怕假设的证据。
“小心为上。”沈成杰也差不多歇息过来,拍拍长袍起身,背对着钟琅走到房间另一侧的床群,也跟着探索起来。
希索声中,和钟琅相反,他又想出了一个这里不是给小朋友住的证据:“你看这个房间里,一点童趣都没有,到处都是尘灰,没有花、没有玩偶、没有小贴纸和涂……诶,涂鸦?”
他的声音突然顿了顿,靠近身去,似乎发现面前一处墙有不太协调的地方。
他伸手擦去了灰尘,便看到了掩在尘后、歪歪斜斜的一条涂鸦,是一对画的非常不齐整的简笔小人,似乎都穿着裙子,抱得肩膀都重叠在了一起。
【 74.12.13
小希和小心
永远的
好朋友?】
在整个基调是灰色和恐怖的大楼气氛中,这样稚拙的痕迹更是显得珍贵而可爱。沈成杰笑了笑,几乎能想象出一个几岁的女孩子趴在床上,小脚丫子晃荡着,抬笔认真画下这些东西的场景。
只是,现在这间宿舍已是荒废多年,了无生气。
突然,女声响起。
“阿杰阿杰!我找到了好东西!”
在钻研着涂鸦的沈成杰背后,不惜钻床底的钟琅也是兴奋地爬了出来,不顾自己一头是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大半张泛黄纸张。
【名称:杜心的日记残页】
【性质:物品(剧情)】
【描述:似乎是从牛皮本上扯下的一页,已经因丢弃而变得脆弱,笔迹稚嫩。】
沈成杰并不是新手,他知道在这种解密向试炼中,拿到的物品一旦带有系统介绍,那一定是与完成试炼有直接关系的物品跑不了。
随便跑进的房间也能搜刮出这种东西,他当即也是大感兴趣:“运气不错啊,里面写着啥?”
钟琅等沈成杰也凑过来了之后,念道:“一九七六年,四月八日……”
——————————————————————以下为日记原文————————————————
日期:1976.4.8
天气:木土心
[
今天我和木木、小希去红红屋了。何大叔说,gé bì(注:这里尝试写“隔壁”两字失败,然后划掉改为拼音)的小男生小也,他一点不怕红红屋。可我还很怕,在红红屋里很不shū服,花姐姐跟何大叔说“我看再下去对他们身体不好”,何大叔让我们出来了。
今天wēi lián爷爷来我们这里了,何大叔不让我们说话,怕爷爷不xǐ欢。可爷爷不坏,爷爷xǐ欢笑,也xǐ欢我们,不像何大叔。
花姐姐今天给我们讲的是狼和羊的故shì,故shì说羊总是不听话,所以狼才吃羊,听话的羊狼是不会吃掉的,如果羊听话就没事了,我们也要做听话的羊。
可是,在故shì结束后,花姐姐toutou地告诉我“狼生来就是会吃羊的,不管羊听不听话。如果遇到狼,反kang可neng不会活下去,但是听话一定会被吃掉”。花姐姐还抱了我好久。
我听不dǒng。为什么狼和羊的故shì,总要扯到我们身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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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钟琅看了半饷,评价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总之看了之后很不舒服,感觉会有细思极恐的展开。靠你啦?”
沈成杰对自己的推理确实蛮自信的,摸了摸下巴,道,“细思极恐也说不上,总之这个写日记的小孩子,应该和残页中提到的‘木木’、‘小希’、‘小也’都是被基地圈养来做人体实验的可怜虫。”
“怎么说?”
“看第一段,‘我’明显不愿意去这个叫红红屋的地方,但今天还是得去,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应该是强制要求他们定期去的某个地方,进行比如伤害身体器官来刺激异能之类的实验。‘何大叔’和‘花花姐’应该是两个负责这群小孩子的基地科研人员,何大叔对‘我们’比较不好,但是‘花花姐’对‘我们’很好。”
这也是情报缺失,如果此时发现残页的是程麟他们,一定会从“何大叔”三个字上想到关于电系异能与慢慢草报告的报告人“何厚华”。
“啪啪啪。”在一旁吃瓜的钟琅叹服地鼓掌,“还有吗?”
“第二段,‘威廉爷爷’来‘我们’这。‘何大叔’不让‘我们’说话,显得很紧张,解释是‘怕小孩子说话爷爷不喜欢’。怕爷爷不喜欢?
作为一个能对小孩子下刀的人,何大叔总不见得有尊老爱幼这种美德吧?我推测,‘威廉爷爷’应该是基地中职位远比他高的人,不是管理者也是上面的人,来‘我们’这里则是类似于下基层视察工作之类的吧。”
“有理有据。”钟琅俨然一个捧哏,就差没拿把扇子手里一甩。
沈成杰没计较,手指下滑指向残页第三段的小孩字迹,严肃道:“看这里,‘花姐姐’、‘今天’、‘故事’一句,应该是指日记主人和木木小希们每天都会有听故事的环节,而讲故事的人估计固定就是‘花姐姐’。
故事里的情节扭曲事实,且带有浓重的荒谬色彩,‘羊听话就可以不被狼吃掉’。”
“应该是基地方面出于便于管理的安全角度考虑吧,骗没有主见的小孩子听话。”钟琅道。
“对,编故事威胁是消除小孩子潜在反抗意识的一种有效手段,这点华国有‘优秀’传统。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科研人员‘花姐姐’,似乎还带有对他们的怜悯和良知,要不就是对基地暗怀不满之情。
比如劝何大叔让孩子们提前退出‘红红屋’,比如不愿意孩子们被虚假故事洗脑;你看,在例行故事结束后,她告诉日记主人真正的狼和羊是怎么样的,说了‘狼生来就是要吃羊的’这种喻意明显的话。
告诉就告诉,但是用上了‘偷偷’这种形容,说明这个基地的高压统治不止针对小孩子,可能也影响到她这种底层科研人员,她不敢直接光明正大地告诉小孩子真相。”
“喻意明显……‘狼’指没有人性还假惺惺的基地,‘羊’指被当成试验品的小孩子们?”钟琅道。
“对。”
沈成杰转身一指墙上涂鸦,“我在墙上找到了‘76.12.13 小希和小心永远的好朋友’的字样,76.12.13应该是日期,也就是在日记主人杜心完成残页的两年前;
残页中的小希和涂鸦上的‘小希’应该是同一个人,杜心则与涂鸦上的‘小心’八九不离十。也就是说,这两个小孩子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最少两年。”
说着,钟琅一翻背面,沈成杰这才看见【杜心的日记残页】在背面还有内容。
看完背面后,两人对视一眼,沈成杰随手将残页收入玩家行囊,两人再度准备出发。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毫无防备地聊天之时,原本安静的一处床铺下,幽幽地露出了凶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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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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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最xi欢的人:
小希
木木
花姐姐
wēi lián爷爷
(空白)
小心最讨厌的人:
小也
何hou华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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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页背面的小小人情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