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上前对昌姑娘抱拳说:
“原来是昌家的千金,在下失礼,敝人兄弟自会助人到底。只是,姑娘提到令姊被掠走,我想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试着在去博县前,顺着这附近踪迹寻寻看。”
昌姑娘听后先是一讶,接着面露喜色:
“二位知道吾家?那……那真是……小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谢……”
说着倒头就要拜,司马师上去扶住她袍袖,让她先坐起来。
其衣衫襦裙都被扯碎,他俩从其它尸身上又寻了些还算完整的穿戴,递给她,让姑娘走动起来不至于过于尴尬。
她起身后,司马师向其说道:“我兄弟二人姓何,是汝南上蔡人。我家世代从军武之业,后天下大乱中原涂炭,我们哥俩就任侠于江湖之中,四方漂泊。此次本就是来青兖一带求些安稳生计,不想却在此地搭救了博县豪名的昌家明珠。”
这时横幺已带马过来,他扶昌姑娘上了鞍,对她说:
“在下何横,这是舍弟何川。”
“小女子单名如字,见过二位何郎。”
昌姑娘在马上向他俩再施礼,算是正式认识,很有淑女风范。
司马师从她和那两个恶汉奔出处走去,拨开踩踏的草枝,回头问她:
“姑娘可还依稀记得令姊被恶人劫去的方向?”
横幺上马,载着昌如跟过来,她看看后指向左前一颗巨树:
“天色昏黑,我也瞧不太清楚……但奴家清楚记得他们是往这大树后面而去。”
于是三人两马,顺着这树后的林径而行,司马师和横幺借着最后一点暮光,从碎枝断木中识出一队纷乱奔踏的踪迹。
沿迹而行,路途渐开,马速提了上来,他们小驰中月光已渐浓。
奔行了大概两刻钟,林中水汽渐浓,灌木低矮,沼泽水流声响由远而近荡漾。
司马师估计已经快到大野泽的边岸,这些草丛中路径渐多,明显是经常有人来往的痕迹。
忽然,凶恶咆哮和嘶叫声响起,霎时充斥双耳。
司马师和横幺迅速下马,昌如紧张地伏在马背上,他们低着身子小心向水边杀声处靠近。
喊杀声伴着浓浓血味传来,昌如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喉咙里呜呜咽咽在压抑着,被折磨的惊吓又被激发出来。
司马师心想这里确已十分危险,便和横幺引马向偏走,进到湖边前的最后一片芦苇荡中,嘱咐昌姑娘先藏身在这里不要作声。
“如姑娘,如果万一有贼人靠近这边,你就大喊。”
她眼中露着恐惧点头,咬紧的嘴唇煞白。
接着两人拔剑,直冲那边荡外的厮杀处潜去。
出到荡外,首先是眼前一片广阔的浩荡,温暖的白月光下,目光可及之处,向远方地平线无限延伸的湖水。
星光点点,幽芒波澜,自古大野之泽,不愧育瑞麟之灵地。
湖边一片黑影拼杀在一起,远看过去,都像是穿着黑褐色的衣服,看起来相当模糊。
二人迅速纵出,闪到了湖泽边一块大青石之后,软软的滩地上一层水很浅,没过他们的脚踝。
夜空晴朗,就着这里的星月之光,司马师看到这群人头上,都戴着清一色的黄色方巾。奇怪的是看不出他们的阵营,打扮全都是相类的粗布短衣,似是一伙人因故反目、自相残杀。
他估摸着这群有四、五十号人,在一个个地迅速减员毙命。
兵器击打声、血肉割裂响不绝于耳,湖水被染得殷红。
司马师皱眉说道:
“横兄,这群人的刀具兵器,看起来和那两个疯徒是一路的,只是他们头上那黄巾……”
横幺也是充满了疑惑:
“……黄巾匪军?怎么可能呢……”
黄巾之乱在他们俩出生前就已被平散,子元只是听父亲提过只言片语,后来在读书学史时也有过稍深的了解,但自己根本就从没见过实况。
可眼前这些暴徒的统一黄巾头扮,确实是像是长辈们描述过的样子。
横幺这时拍拍子元的肩,指向湖岸滩另一边的不远处:
几个粗陋的木制坞房立在湖畔,近前停靠着十数条轻型舟船,一下下随着水波轻摆着。
……难道是水贼?司马师想了下再回望到那边的杀场,这帮人也真是够悍暴,一点互相停手的意思都无,这么快功夫就又躺倒伏尸一片。
只余下十几个人,杀红了眼,还在冲着人就朝心窝子捅。
这剩下的一些人是武技相对高的,但司马师看出来,大概没有一个能在他或横幺手下,撑过几个回合。
“川兄弟,差不多上?昌家另一个闺女,我看九成就在这,总得留几个活口问啊。”
横幺估计是看出来,他们再不出去,这帮疯子可能就全都互残死光了。
“嗯,走起吧。”
剑吟啸动,两人纵出,向战场掩杀过去。
那边的黄巾恶徒们杀得惨烈,根本没注意到这两条尖刀般身影。
一个正在搏斗的恶徒刚反应过来,背后鬼魅身形已到,寒剑撕裂其血肉而出,碎心毙命。
旁边的暴徒见状,哇哇怒叫一声,双目失常血红,跳起俯冲过来,手中长刀直直劈向司马师。
在他后背横幺已杀到,一记毫不拖泥带水的剑斩,结结实实劈断其脖颈,顿时歪斜着重重摔进水里。
这时剩下的黄头巾们才全都注意到他俩,那边一个身形奇高的巨汉呼喝一声,其它人反应过来,全都龇牙咧嘴地转身杀向司马师和横幺。
二人杀意全开,剑步舞动间划出道道残影,如狠毒撕咬锋舌,将暴徒们的生命一点点绞碎殆尽。
“……孽……孽畜!呀呀……呀呀!”
最后被子元他们杀得只余下几个人,不过也是其中最凶悍的,丝毫不畏死,依旧莽着扑了上来。
从刚才起,司马师就觉得这些黄巾徒的状态很不对劲,包括之前救下昌如姑娘时毙掉的那俩。
这些人的疯癫,绝不仅仅是野蛮疯狠,似是精神都有点不正常,口齿含混得连话语都喊不清楚。
最后司马师与横幺双剑合璧,一前一后穿刺进击,将眼前这些空有蛮力的恶汉斩杀,只剩那巨高壮的疑似领头人。
横幺略作喘息,捉住空档一剑削断了其膝盖,他扑通一声跪下到浅水中。
子元上去一脚踢中他的右手腕,巨汉的手中大刀远远飞了出去。
他比其他人好像还略正常清醒点,瞪着一对牛眼,死死看向司马师,嘴中粗喘着血沫子。
突然,他高举双臂,对着夜空大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