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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福山县,林瑶在城北沈家庄住进了骡马店。因为比较熟,直接将骡车拉进后院,沈家给他单独一间屋。将物品搬进屋后,父子俩与店东沈大昌父子几人一起吃了几杯酒,林荃与沈家儿子们聊了一会天,互道有事必相见之后,与林瑶去牲口棚把骡子喂了,父子俩就洗脚上炕躺下了。

林瑶给林荃介绍这一路上的骡马店,哪家是店东家自己经营,哪家是雇人经营,店主的性格如何,信用如何等等,赶脚的时候如何选择骡马店,住店带货注意什么,简直就是古人社会知识大全。

无论经过哪家骡马店,林瑶总是领林荃去拜访一下店东家,把自己的小儿子介绍给东家,有的时候店里只有掌柜在的,东家不在,林瑶也要领林荃一起到东家的宅子里拜访一下,其实大部分东家林荃都认识,但是这样郑重的介绍,就是要告诉大家,将来林瑶的产业就是林荃来继承,或许更有向同行托付自己儿子的意味。

这也是骡马店的惯例,等孩子长大后,都会借机会带孩子去各个店走一遍,让大家多帮衬帮衬。

其中与林瑶关系最好的,就是福山县城北的这家沈姓骡马店,当初林瑶也是困难的时候,从公账里拆借了一笔钱,帮助沈家度过了危机。沈家老店东沈大昌的父亲,与人做生意时,惹了官司,进了牢房。沈大昌兄弟求到门上,林瑶知道沈家的底细,也是托自己的同窗慢慢摆平此事,也为此支出了不少,后来两家来往就比较频繁了。

沈家为人正派,沈大昌还有两个弟弟,沈大兴和沈大盛,年纪与林瑶相仿。沈家子弟也是交给林瑾开蒙,吃住都在上林庄,那几个小儿都是林荃的玩伴,小的时候与林荃打打闹闹,大了以后,情感也铁了很多,林荃病的时候,他们都来看望过。

以林瑾的水准,培养个童生也是费力,所以沈家的儿郎稍微大了以后,就外出拓展生意了,只留下沈风涛沈风岗这两人还在读书,一是因为年纪小,另外一个原因是两人读书也有些天赋。

登州府最大的骡马帮就是沈家,不仅仅有骡车,还有六辆双驾大马车,借助罗马帮,沈家的商业发展的也比较快,在登州、黄县都有自己的店铺。

其次,蓬莱冯家,丰粟李家与山阴林家也是关系莫逆,不仅仅是生意上的来往,更多的时候是家族与家族的共进退。当然这两家并不是林瑶苦心经营的结果,在祖辈,这些家族之间的联系就很亲密,都是老亲,有联姻的。这也难怪,在地方,稍微人丁成规模的家族之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联系,只是亲密度不同而已,当然也可能有仇。

林瑶叮嘱林荃,这些骡马店的东家都是十里八乡的话事人,大都家境殷实,而且有几家的社会影响力是林家不能比的。换句话说,十里八乡的话事人他们都会开骡马店,这应该是林瑶和石氏开骡马店的原因之一吧。

什么是话事人,古代皇权不下乡,乡村的治理都归于乡绅,那么哪些人可以成为乡绅呢?林瑾林瑶都算,他们都有文名在,富裕户也算也不算,大多数老百姓相信有德者可以为民间风向,什么人才能有德呢,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有的人几十年如一日,行善也算积德,民间的威望就高,就自然是话事人。

当然,最有效的低成本的方式就是功名,最差也要是个童生,虽然童生算不上功名。秀才就是自然地话事人,乡间的家长里短,如果产生纠纷,秀才就要出面调解,也算是一种威望体系。

致仕的官员的官员是天然的乡绅,但是他们一般不会作为话事人,一般是他们家族中的某个人来代表他与乡民打交道,解决乡民之间的纠纷。

话事人是乡村稳定的最主要的力量,一般来说,这些人在人品上是无可挑剔的,遇事大都能做到公正处理,毕竟他们对儒学的价值体系太了解了。当然这也仅仅是林荃对他所见的情况的理解,山阴的话事人不仅仅有林家兄弟,威望最高的是一位郝姓老秀才,也是林瑶林瑾的启蒙恩师,现在山阴的婚丧嫁娶都是他在主持,山阴的纠纷,到了他这里差不多就是终审判决,老头子也是敞亮的人,做事也是大气磅礴,深得乡民尊重。林瑶是他钦点的衣钵继承人。

骡马店之间基本上实现了后世的信息共享和风险共担,良好的社会声誉已经使得他们特别在意共进退。林瑶特别强调,任何一个骡马店求到门上,都要尽心对待,即便能力有限的帮不上忙,也要联系其它的骡马店一起来商议,不可以冷落。因为一旦自己风评不好,意味着在此行业中,再无立锥之地。

林荃用心地记住,等到了登州府,找个机会把关于这些骡马店的细节都记录下来。

最后,林瑶不经意间说起,“你娘有个小册子,这些见识都是她整理的。你记着,也是我和你娘的话,骡马店才是林家的立业的根基,蚕丝生意并不是。这些年整个登莱两府的骡马店都与咱们有来往,大事小事相互之间都给个面子。”

顿时,在林荃心中自己父母的形象高大起来。在真正的商人心中,赚钱只是手段或者结果,而交通天下才是商人应有的追求。骡马店在货物流通的基础上,也有信息的便利,这才是骡马店的真实价值所在。林家的骡马店不仅仅是旅店,也是山阴最大的物资集散地。

商路才是商人的血脉,这个老妈可是明白人呀。

林瑶看来铁定要把林荃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了,只要是林荃的问话都是认真回答。林荃问起母亲的事,他听二大娘说起母亲婚前到上林庄的事情,很好奇父母是怎么认识的。林瑶也不避讳,很直白地对林荃说,“你母亲走了,我想,关于她的事情,你应该记住,记在心里,她是我们林家的魂。人这一辈子就怕自己的儿孙忘记自己,不要等死了后,儿孙只能看看牌位,仅仅知道她的名字,也应该知道她做过什么事,什么善事,这才是大的德行,人以名立世,以德传世,这是郝先生的话,是大道理。”

接着,林瑶讲起了家中的事情,“林家本来没有这么大的家业,你大伯结婚后,家里也就剩下了七十六亩地,全家倾尽所有供我读书考功名,每年就要花费家里一半多的收入,我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家里,只能好好读书。十六岁那年,我过了府试,便在府学读书,准备来年的院试。

不知为何,按常例府试过后,两个月内便要院试,那次整整拖了一年。在府学的时候,家境不富裕的同学大都给人抄书来补贴日用,抄一本书大约200文左右,也是很不错的佣金。

直到有一次,翰墨书店的沈店主找到我,说我的字好,愿意两倍的佣金,让我替他抄书,那一个半月,我就赚了二两银子,之后我就觉得不对,那些个抄本都是话本,怎么也用不了四百文一本,就将这个工辞了。”

“这是我娘设的局?”

“是的,石家虽然家资颇厚,但也绝不是大商贾,在登莱也只能算中上的商家,商在太祖朝被定为贱业,虽然时至今日,商家不再被看作贱户,但是与官家联姻也很难,尤其商家若自身没有功名,几乎不可能。你的几个舅舅,都是家资万贯且品貌端正的人杰,娶妻要么是商户之女,要么是乡野财主之女,官宦之女不会嫁给他们”

“门户之见,不可逾越”林荃补充道。

“是的,你母亲是个有心的人,她自己找要嫁的人,普通的商户之子,她看不上,功成名就的不可能娶她,所以她就在府学中物色。”

“娘肯定是考察过很多你的同窗”林荃淡淡地说。

“是的”林瑶并不避讳。

从此父子沉默,一夜再无言语。

第二天早起,收拾好物品,父子俩上路。

“后来,机缘巧合你见到了姥爷,然后你们相谈甚欢。”

“嗯”

“后来,机缘巧合你见到了娘,然后你们相谈甚欢。”

“对”

“再后来,舅舅们与你相谈甚欢。”

“是”

“再后来我猜不出来了”

“再后来不用猜了,你二大娘都告诉你了。”

“娘本来想要嫁个有功名的人,结果嫁了个土财主”林荃揶揄道。

“婚后,你祖父去世,按例孝期不可应考,本朝将守孝的考期缩短为一年,两年后我还可以考,你父亲我是府试案首,秀才难不倒我。你哥哥也不如我,林瑾更不用说了。”林瑶很自信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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