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开蒙到修经，说白了就是一种语言方式的养成，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工夫是很难的，有什么神童，或许其从小就在这个语言环境下生存的。历史上，一代儒宗王阳明，举业为二甲进士，排名靠前，须不知其父亲王华那是状元呀！

这种不提家业的宣传策略，将圣人说成孙悟空式的孤胆英雄的传说不枚胜举，很多时候为了突出某一人之伟大，刻意隐瞒其它的信息，就像孔子删春秋，藏显之间表明自己的善恶观，也让人失去了了解事情真相的机会，留下的只能是猜测，天马行空的猜测。

要知道，传统社会三千年的历史，就是家族史，任何事都要放在家族的立场上来看。个人的成长也有家族的烙印，正如林家对于林家子弟的意义。

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林荃不会走林茂他们的老路，即参加科举考试，毕竟这条路一开始荆棘遍布，虽然有看得见的光辉万丈，正如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在这条路上的有多少呢，老实的说，林瑶林瑾都是牺牲者。

当然如果逼到份上，林荃也不介意试试，毕竟王朝时代，桂榜高中也是荣耀的很。想到这里，林荃还是挑了几本时文，《大元律》、《律例》与四书五经这些书林瑾那里都有，无需再买，当然也是为了拿回去给林瑾的学堂用。

一直以来，林荃没有关注历史方面，姜媛店里恰好有一套官方修史，原来历史发生了偏折，简单说，靖康之耻没了，或许是赵佶被穿越附体了，一身的艺术细菌早早挥发了，收拾了草原，让历史上的北宋又延续了近二百年，这两百年等来了草原势力的膨胀，大金朝死而复生，屠刀横扫华夏大地，五十年后，大元太祖朱元璋起于草莽，自江南起兵恢复华夏血脉，这样历史又渐渐回到它本来轨迹，然而此朱元璋非彼朱元璋，并非出身草莽，而是世家大户，大封功臣后早早而死，长子血脉并没有被朱棣替代，大元与草原的争斗也一直不断。总之这是个陌生的时代，不是林荃前世课本中的那个明朝。

南宋的文人们都消失不见了，辛弃疾、李清照、陆游、范成大各位大神都在历史中隐身，更别说元明清的那些人了。想到这里，林荃心想，把他们的诗文抄几篇，或许能名扬天下，哈哈哈哈，心里那个乐呀。

这时候，林茂那里也挑好了，上好的湖笔、上好的徽墨、上好的宣纸，加上砚台、笔洗等等，好几大包，姜媛和栾三妹忙着给打包，用彩纸彩带一份份地包好，毕竟送礼样子要好看，姜圣把包装的盒子一个个给点好，擦拭干净，按照礼单的要求装好。林荃拿着书走过来，问姜媛，这次直接用前世的称呼，“姜姐，这几本都怎么卖？”

姜媛故意一副诧异的表情看向林茂，问道，“林秀才，不是说你弟弟刚开蒙吗？怎么看起时文来了，莫不成要走功名。”林茂也是疑惑，他涵养好，不乱表态，只是笑了笑，说，“族中有学堂，荃弟的进度我也不知。”

林荃倒没有不好意思，自嘲道，“你们误解了，这几本书，我要在老宅的书房、草堂还有骡马店各放一本，给别人看看，我林荃也是读书之人，彰显门楣用。”说完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对姜媛说，“你这里有没有卖不出的时文书，我可以买回，放在学堂做案文，家中学堂的时文书籍太少了。”

姜媛桃花眼一白，一把将林荃手中的三本书拿来，赞叹道，“虽然只进过蒙学，挑书还是很有水平的。这本辛亥江南时文汇编就这一本，不能卖，不过可以借给你抄写，不过没钱哟。”

一会儿功夫，姜圣从里屋搬出两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时文，“这是一品阁前东家留下的，盘店时也没带走，小哥可以挑几本，就当送您了。”

林茂翻了翻，大部分是很久以前的，很多是开朝之初的时文本子，做历史研究也不错。林茂每样挑了两本，一共十几本，也不好意思白拿，非要付钱，姜圣只收了三两银子，真是书价贵如天，如果都是新的时文，这么多至少十两银子。反正有便宜不赚白不赚。事情办完了，林荃也无事，百无聊赖，就等着走了，姜媛表情很怪，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想想还是躲着吧。就怕再跟她说话，怕两句话就说死了气氛。栾三妹到现在为止没跟他说一句话，按说嫂子见小叔子至少礼节上打个招呼吧，偏偏和林茂一味黏糊，也不理林荃。

这时候上午已经过了一大半，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姜媛留客，心中也是想多跟林荃待一会儿，看看这少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让身边的跟班小丫头灵儿去八角楼订了半个席面，接着他们去了里院，这时候大家似乎又意识到林荃的存在。姜媛走过来，说“要不你去同岳的书房抄书吧，反正也没你啥事。”然后由姜圣林茂领着来到了中院一间厢房，笔墨纸砚齐备，也不多说。林茂稍微安抚了两句，说放心抄书就行，就走了。

林荃摊开纸，叠好，研墨、润笔，用镇纸压好书，一手工整的蝇头小楷跃然而出，好久没有这个感觉了，厢房虽小，“红泥小火炉”充作炭盆，冬日煦暖的阳光斜斜地插过窗棂，淡淡地照在绵纸上，留下了朦胧的印象，光影不动，时间凝滞，岁月如此美好，人生正是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