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风平浪静,林姜二人的尸体被放置在巡检司衙门的厢房,算作简易灵堂,董桓一直陪着林荃,打理着善后事宜,下午时分,董桓运来两副上好棺木,林荃为二人细细地擦好身体,与敛人一起为二人穿好衣服,打理好发饰,虽然农历九月温度很低了,但是也不能停放太长时间,一旦尸体发臭,头发就开始散落,到时候就不好穿戴了。
董桓算是军户出身,见多了生死,也不怕死人,就陪着林荃一起守灵。
军户在太祖太宗朝,是不允许科举的,只能世代为军人。后来在军户的继承问题上,国家资源有限,所以在前任皇帝的时候,放开军户科举,也算是一种分流,况且文人在这个时代,地位要高于军人很多,登莱守备可以大声说话,可以不听登州府莱州府知府的话,在道理上没有错,但是登莱的知府可以上本参你,你还不能反驳,只能自辩。所以好多军官在完成了家产的积累后,颇为注重子女的教育问题,军户子女在科举上的成就也越来越高。
董桓与林姜两人在院试时就认识,并交往甚密,与其它地方中举着多为中年人不同,登莱两府这次中举的都是少年,不过莱州这次也就两人中举,当十一少年一起从济南府返回时,是何等的风光,而现在,已有两人阴阳相隔。
一天过去了,林荃在灵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董桓给他披上披风,找来巡检司的几位老人一起陪着。林荃不愿离开,他的脑子很乱,其它的事情就一直由董桓打理。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就听见灵堂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姜媛来了,姜圣和姜灵儿在后面,从外面跑进灵堂的过程中,姜媛摔倒了三次,可能是坐车时间太久了,根本站不起来。
林荃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走到灵棚,放在姜同岳的灵前,姜媛摔得脸都肿了一面,膝盖磕在地上咚咚的响,一把撕开姜同岳脸上盖着的白布,两手就捧住弟弟的脸,手轻轻地抚摸着,先摸了摸嘴巴,把自己的脸轻轻地靠上,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呀流,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然后慢慢地将弟弟的睫毛一根根理顺,沾着唾液把弟弟的眉毛理顺,一根根挑起来,头发也是轻轻地拢,拢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头发支在外面。
姜媛拿着手绢一点点地擦着弟弟的耳朵,尽管敛人已经清理地很干净了,身体也缝合了,姜媛就这样,一点点地擦,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说啥,袜子也脱了下来,将脚趾挨个清理了一遍,脚指甲里的灰垢都一丝不苟地抠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副袜子,轻轻地给姜同岳穿上,“阿姐啊不会缝衣,就能做个袜子,阿弟莫嫌弃啊,莫嫌弃呀。”
终于,姜媛拉着弟弟的手,眼里泪水彻底止不住了,“莫嫌弃姐呀,阿姐想你呀,你都一年没来看姐了,阿姐来看你了,阿姐想你呀。”说完抱着弟弟的手,晕死过去,林荃一看,赶忙扶住,拇指摁住她的人中,使劲地掐,终于醒了,可没几分钟,又晕了过去。
林荃示意姜圣,他托着姜媛的腋下,使劲地抬。姜媛已经脱力,浑身就像一滩泥。没办法,林荃一蹲用力把她抗起来,谁知一个趔趄,差点闪到,姜媛骨架子大,体重也大,林荃也是两天没有睡觉,身上力气已经不足,好不容易把她扛到卧房,自己也一闪晕了过去。
醒来时,自己和衣躺在炕上,姜媛趴在一边,灵儿和姜圣一脸担心的样子,林荃也顾不得,从炕上坐了起来,拍了怕脸,姜圣说道,“林兄弟再休息一会吧,才半个时辰不到,悲伤也别弄坏身子。”
“没事,我扛得住,”说完,就从炕上翻起来,毕竟虚弱,腿没蹬上力,跌落下来,一下子闪到炕下去了。蹬空的脚却一下子踹到姜媛的头上,发髻散落下来,也把她蹬醒了。她迷迷糊糊也是向炕下翻,没落稳,把刚要起身的林荃砸在炕下。
林荃心想,晦气,连滚带爬就跑去灵堂了,身后有传来姜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会儿工夫,散落着发髻的姜媛也跑到了灵堂,抱着弟弟哭声不断,天际间,宁静一片,只有这断断续续的哭声,扰乱着人的心神,让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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