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瞒不过伯瑜兄。”
面对赵瑾的询问,华雄也贼兮兮的笑了起来,恭维了句,便话锋一转的叹息道,“伯瑜兄,雄虽然是有别意,但你仅任职别部司马可甘心否?”
赵瑾闻言,便昂头看天,陷入了沉默。
他是得父祖萌荫之功,入朝为郎并充任羽林的。入雒阳时未及弱冠,如今已经年过三旬,却只得了别部司马的官职。
虽然说,别部司马的官职也不算低了。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其他的西园八校尉,譬如袁绍、曹操,他们一个四世三公之后,一个有个口碑很好封了侯的大父,他赵瑾比不了。
但淳于琼呢?
与他同辈一起为郎,如今却和他从父赵融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了。
其中若是没有淳于琼出身颍川的关系,赵融是绝对不信的。
“狩元,我等边陲鄙夫的仕途,终究是比不上关东世家的。”
沉默了半晌,赵融才摇头深深叹息的声音悠悠。
旋即,又失声笑了起来,“当然,其中不包含你在内。你岁不过刚及冠,就已经被天子圣眷,官拜行护羌校尉了。”
“因时之眷,岂能长久乎?”
却不想,华雄也在摇头叹息,“伯瑜兄恐怕不知,我一个无根基的黔首得了官职,每日都如履薄冰,担忧着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
是担忧再次被朝廷当成弃子吧!
赵瑾想起了去年朝廷对西县的调度,眼眸有亮光微微闪过。
想了想,就不动声色的揭过这个话题,“是故,狩元是想在此次平叛,搏取些功劳?”
“那是自然!”
毫不忌讳的,华雄就将私心托出来,“我辈边陲之人,功名祗向马上取!既然已经辛苦跑来益州,为何还要将这平叛之功,给新任州牧做嫁衣!”
“好一个功名祗向马上取!”
话语刚落,赵瑾就以掌击腿而叹,还伸手过来亲切的拍着华雄的背部,“狩元不愧我汉阳好男儿也!”
不过呢,他到底也是混迹京师十数年的人。
感慨完了,就紧着加了句,“不过狩元啊,我等也要以大局为重。功劳是可争,但切不可因争功而误了朝廷大事。”
“伯瑜兄说得是。”
华雄颔首而笑,就探过来了脑袋,低声私语,“雄的打算,是到了阆中郡后,伯瑜兄驻扎城内,我引本部两百先去折了賨人的锐气。然后伯瑜兄再寻县内有威望的豪强大户或长者,前去给賨人传达朝廷招降之意。此事若是能成,这平叛之功就与新任州牧无关了。”
先树威,再宣德?
倒也不失为攻心之策。
而且华雄只引两百兵马去扬威,这点小规模的冲突,也不会激起賨人的誓死反抗,对朝廷招降影响不大。
只是,賨人劲勇!
华雄去了,不会就回不来了吧?
那可是天子亲口赞誉的“虎臣”啊!
他赵融要将华雄折损在这里,回去京师后,还会有好果子吃?
但是,独享平叛之功,好像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赵瑾眉毛紧缩,满脸的犹豫不决。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转头过来看着华雄,“狩元,你的骁勇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但行伍之事,能不弄险就不弄险,此议还是不提了吧。”
对此,华雄没有当即回答。
而是反手取了三石铁脊弓,看都不看就以左右开弓的射术,将箭矢钉在山道两侧的小树上。
然后才笑容吟吟的问道,“伯瑜兄,我只是威慑一番,不会贸然深入賨人聚集之地引发冲突,安全归来还是无碍的。”
“如此甚好!”
顿时,赵瑾就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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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九月。
经过一番艰苦行军,赵瑾一行终于到了阆中县。
沿路乡野上,也遇上了不少股小规模的叛乱賨人队伍。
赵瑾勒令兵卒们不得出击,只是保持警戒就好。而那些賨人见这支行伍军容严谨,兵甲器械精良,也没有贸然来犯。只是在山岭或远处观看,和派出斥候,远远尾随着。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等他们进了县城后,城外东边的西汉水畔,就陆陆续续的有小规模賨人聚集,慢慢形成了四五千人的规模。
恩,在巴郡的北部,阆中、充国、汉昌、宕渠这四个县,是賨人繁衍分布最多的区域。
賨人在汉初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编入官府户籍。
以宗族或依附大姓在乡邑聚居,对首领的称呼也有很多种,如“夷王”、“渠帅”、“邑侯”、“邑君”等。
各不从属,各为其政。
只有面临大战的时候,他们才聚集在一起,推选出临时的统领。
如今朝廷兵马来到阆中县,他们也开始聚集推选首领了。
只不过华雄,不想给他们推选出首领的机会。
他对巴郡平叛之功又不感兴,怂恿赵瑾过来,主要是想能不能结好賨人,看能不能拉拢一部分賨人组建步卒营。
翌日一早,他便带着赵昂的两百敢死营,缓缓出了城池,依托城墙排开阵列。
排兵布阵的鼙鼓声,肯定也会被賨人发觉。
他们得知官兵出城后,也西汉水畔临时营地里出来,约莫四五百人。
从四五十人凑成一簇的十几个阵列,可以知道这些都是各乡邑君,率领着亲卫前来探望军情的。
华雄以手扶额,遮住阳光的远眺。
看得真切后,便让赵昂留下督敢死营,独自马蹄缓缓往那些邑君迎去。
此举,也让在城墙上观看的赵瑾,脸上瞬息间就铁青一片。
一骑独往?
挫賨人之锐?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有了些勇名,就把自己当是项羽复生了?!
赵瑾心暗地里大骂不已。
却也没办法阻止了。只好连声唤过来亲卫,前去传令各级将佐,让他们立刻聚拢兵马,准备随时出城救人。
而对面的賨人各邑君,也挥手让族人止步,疑惑的盯着华雄缓缓而来。
这是,出来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