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只是地利啊!
凝视着卢沟桥上车水马龙的路人,施奕文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很多,并不仅仅只是纱厂,布厂,而是想到了几十年后,想到了历史上的江南士绅集团。
江南对北方的棉布输出,每年赚取了多少银钱,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但可以肯定的是,江南士绅集团通过种植棉花以及纱布生产,获得了巨额的暴利,正是他们在经济上的膨胀,导致了一系列的问题。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何一个学过初中政治的都知道这句话。
明代江南的经济支柱是什么?
并不是米,而是布!
江南正是通过棉布对北方进行不断的“收割”,这才是南方的经济支柱,是士绅集团的根本,只要摧毁或者重创这个支柱,势必可以瓦解包括东林党等尚未成形的江南士绅集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产生。经济基础是第一性的,是上层建筑的根源上层建筑是第二性的,是经济基础的派生物附属品。
一但北方形成了更为发达的纺织业,非但可以重创江南的纺织业,而且还可以形成另一个集团北方士绅集团,在明代时北方士绅为什么无法与南方抗衡,说白了,就是银子没人家多。
对于施奕文来说棉纱、棉布,可不仅仅只是纱和布,而是武器,是摧毁一个集团和建立一个集团的武器。
当然,这些想法是不能示人的,棉里藏针,韬光养晦,闷声发财才是真理。
“确实有这个想法,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北方发展纺织业,对北方各省百姓百利而无一害。”
说笑间施奕文把真实的想法深藏于心底,而是继续解释道。
“子宣,可知道棉花的价格?”
“这,小弟不知。”
“棉花的价格是每担值银在1215两之间,若是一担去仔的净棉花值银6两。而一亩可产棉花80斤左右,也就是值钱1两左右。”
这阵子施奕文倒是对市场进行了一番调查,调查的结论就是种棉花有利可图,而且远超过种地。
“可是反观种高梁、小米呢?即便是最上等的水田一亩顶多收一石,值钱也就是五六钱左右,算起来的种一亩的棉花,等于两亩粮食,过去纺织尽在江南,所以江南才有“棉粮争地”的事情,百姓为什么愿意种棉,因为种棉花获利一倍于种粮,要是再将棉花纺成纱线,更是几倍于粮食。子宣,要是北方百姓种植棉花,收入自然随之增加,日子也就可以得到改善,如此我办纱厂布厂,岂不就是利国利民?”
笑看着张静修,施奕文笑道。
“我看何止是利国利民,简直是造福千万北方百姓,家中有了积蓄,即便是碰着灾荒,也能应对一时,而不像现在这样,家中没有积蓄,每每到了灾时,只能典儿卖女。”
对施奕文的自卖自夸,张静修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在点头赞同之余,他又反问道。
“可江南的百姓呢?现在江南靠织布为生的百姓,又岂止百万户,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们施奕文随口说道。
“北方的市场没有了,固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生意,可他们会再去寻找其它地方的市场,况且,江南本就富庶,即便是种粮食,也够生活不是”
附加伤害总是不可避免的,但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真的会去寻找其它的市场,比如外部的市场,也许可以把他们逼向海外也不一定。
尽管对于这个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施奕文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这办纱厂纺纱织布,既可以让我个人获利,更能让千百万北方百姓受惠,这样的好事,其实朝廷要是知道了,应该下旨嘉奖我的。”
面对施奕文的回答,张静修笑问道。
“那你是不是真想让朝廷嘉奖你?”
“别,眼下还是闷声发财的好。”
尽管眼下北方除了山陕的盐商之外,还没有成气候的商绅,一点和江南商绅林立有着截然的不同。可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对了,你怎么到京城来了?是不是进京赴试?”
岔开话题,施奕文问道。
“赴试?”
张静修愣了下,然后眼帘一垂,端起茶杯说道。
“我是不喜欢功名的。”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不喜欢”
“是啊,功名利禄,真的没什么意思,人,简简单单的多好?”
满面笑靥的看着施奕文,张静修突然感叹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争名夺利,只是做些生意挣些银子,更难得是怀有赤子之心”
“你这是在夸我哪!”
不等施奕文笑出来,又听张静修说道。
“可是,你这样不好,就像上次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喜你的义举,可总归还是太莽撞了,后来惹出来的事情,一波三折的,差点害了你。”
“确实。”
略点下头,施奕文长叹道。
“上次确实有莽撞了,不过,你也是啊,自己跑了出来,差点连累到了你。”
“我不一样。”
张静修哼了声,然后看着施奕文说道。
“你往后自己注意一些,这里是京城,万一要是再惹着什么人,只怕会害到你。”
听出他的关心,施奕文笑道。
“其实,我挺庆幸的,上次管了闲事,要不然也就不能认识子宣了。”
“你这人”
闻言张静修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远处,片刻后,他才长叹道。
“哎,总之兄长你往后谨慎一些,毕竟,这里是京城,好了,小弟要告辞了,以后若是有空,小弟再去拜访兄长。”
“这就要走?”
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的施奕文诧异道。
“要不,随我一起回庄子,我们兄弟好好的喝上两杯”
“小弟年少,是不能喝酒的,兄长的好意便心领了。”
张静修不但拒绝了他的邀请,甚至就连同他要送他回去的建议也直接回绝了,瞧着张静修骑马离开时背影,站在那犹自发愣的施奕文却不禁长叹一声,然后便坐上了马车。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