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看着爱伦,跪地而垂泪,那眼泪其实是血。
刹那间,我追悔莫及,而又怒气勃发,极速朝那红炎恶魔冲去。我本想也一剑划开他的喉咙,但他皮肤十分坚硬,这一剑只割出了血,伤口未至要害。
他啊地大叫,指着我,指尖放出一道红电,我横过姆乔尼尔,将红电挡下,随后又一剑劈中他的额头,他脑袋像个裂开的西瓜,应该死透了。
我对这恶魔又补上一剑,他脑袋烂的不能再烂。随后,我查看爱伦伤势,她已经断气,我无法救她。我回身找米尔,但在我前后已满是恶魔,它们没想要将米尔带走,因为它们贫乏的智力想不到我是为救米尔而来。
我叫道:“蹲下!”
米尔立即照做,我掣出鱼刺枪,与姆乔尼尔一碰,电流变成了金灿灿的阳光,恶魔只要照射到这光芒,那部位立刻溶解,进而导致恶魔的惨死。
我来到米尔身旁,抓住她的胳膊,说:“到暗影中去!”随后想起她眼睛看不见了,我说:“站起身,随我来。”
米尔模糊地说:“爱伦她”
我说:“我已经替她报仇。”
这时,恶魔们分开,五个穿重甲的红炎恶魔围住了我,每人都手持巨斧,它们从哪儿找到这些冷兵器的?如果它们学会用热兵器
它们同时向我攻击,我抱住米尔,一个翻滚,出了它们的包围圈,随后一剑将一个恶魔的脊椎砍断。
红炎恶魔们连声怒吼,回身追杀我,但又蛮横地将近处的白蚁恶魔与圈养人类杀伤,导致其余白蚁恶魔不敢围攻。
我扔出姆乔尼尔,一剑爆头,手凌空一抓,它又回到我手里。这时候,我感到精神上的虚弱压迫而来,我必须集中精神,潜入阴影逃脱。
但这些恶魔一刻不停地追击而至。
我不再使用念刃,怀抱米尔,纯以剑法迎敌,这让我无法一举击退三个红炎,更无暇遁入影子,而在我周围,白蚁恶魔虎视眈眈,只要这些红炎恶魔下令,它们也会加入战斗。
米尔说:“放下我吧!你自己能逃。”
我喊道:“别添乱!”她抿住嘴唇,不再多言。
我所要做的是一举杀死这三个红炎恶魔,这会导致白蚁恶魔不知所措,只要它们发愣,在两秒钟内,我就能影遁而走,至于能走多远,只能听天由命。
我咬破舌尖,突然朝它们吐出血水,它们猝不及防,血水溅上了它们的脸,血中的剧毒让它们一瞬间有些呆滞。我身躯旋转,鱼刺枪伸长,在它们身躯上留下道道伤痕。
这些红炎未意识到这血中毒素何等厉害,不顾麻痹,继续猛攻,不到十秒钟,铿锵几声,它们闷声栽倒,身子变得异常僵硬。
我松了口气,目光一扫,白蚁们怯懦不前,无论如何都来得及。
可蓦然间,天上嗖嗖几声,我立即转动剑刃,挡开了似乎是箭矢之类的东西。
我心冷了大半,看见四个红炎恶魔站在高处,手中拿着弓箭,还有一柄弩弓。
这已经与热兵器相差不远了。
他们狞笑着说了魔咒,箭矢产生了变化,有的燃起火焰,有的变成了毒蛇,有的呈现墨绿色,有的变成白骨,随后朝我发射,我立即施展激流,躲到白蚁恶魔之中,用它们当挡箭牌。上方的红炎怒吼痛骂,喝叱白蚁们让开,但我没给它们让开的机会,在它们身后绕来绕去,它们频频中箭。
这也很危险,白蚁也会攻击我,可没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险些被白蚁打倒,对绿面纱祈求道:“做点什么!”
绿面纱说:“很遗憾,你连续作战太久,我们无法复原你的精神,唯有吞噬老人与瘟疫医生能那么做。”
可到了伦敦之后,他们早已失联。绿面纱能让我看见别人精神上的破绽,瘟疫修女似乎能散播疯狂,可现在却毫无作用。
顷刻间,上方的红炎惨叫起来。我和白蚁们同时抬头看,是里昂赶到!他偷袭拧断了一个红炎的脑袋,一拳击穿了另一个的心脏,再一掌将最后一个打成了肉泥。
我不禁欢呼道:“里昂!”
这么喊挺没水准的,真的,我应该是在紧要关头救场的那一个,可现在也顾不上了。
那三个红炎恶魔似乎是这里的首领人物,他们一死,白蚁恶魔顿时大乱,
里昂跳落在地,抱住爱伦的尸体,我喊道:“她死了!留她在这里!”
里昂神色悲哀绝伦,全不似他最初的冷漠,他摇头道:“我要把她带回故乡。”
有许多白蚁回过神,骤然猛扑向我们。我取出闪光弹,运用天地元一,霎时金光乱窜,将大厅照得像是成了白天。大批恶魔惨死,另有不少本能地找地方藏身。
我看见里昂痴痴地抬着头,沐浴在阳光之中,竟似乎忘了自己是谁,我凝聚最后的意志,用暗影将他裹住。
随即,我辨别方向朝外闯,里昂颤抖不止,仿佛一个普通人被莫名其妙地关进了棺材,他小声呜咽,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勉强逼迫自己镇定。
但他没有受伤,皮肤未被暗影腐蚀,他不是太阳感染者,我早就知道,我之前太多疑了,那都赖疯网
我说:“坚持一会儿!”
他仍紧紧抱住爱伦不放,我累得不轻,怒道:“把她扔了!”
里昂说:“她是我的孩子!”
“什么?她是你女儿?你不是说你不能生育吗?”
“不是这样意思,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这小子即使不是太阳感染者,也很不正常,爱伦至少已经快四十了,他却将她当做小女孩儿一样。他对猎法者、不、黑楼群的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又过了五分钟,他发了疯,喊道:“放我出去!”
我说:“你抛下爱伦,我们能走快得多!”
里昂说什么也不肯让步,他既像是个狂热的家长,又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在金州废土,我们拾荒者有始终贯彻的信条:不要管拖后腿的同伴,不要因同伴之死动摇自己。黑楼群的人显然没这观念。
但我们终究还是逃了出来,回到了地面。里昂打起精神,扛着我们,带我们到楼上,通过滑轨移动,附近出奇地没有飞行恶魔,我们总算等到了一些好运气。
而冉娜她们也安然无恙。
她们看见米尔的惨状,都惊惶不已,潸然泪下,而爱伦的死更是雪上加霜,她们哭的更大声了,我生怕引来更多的恶魔,不过很快她们就止住了哭泣。里昂没怎么哭,可比她们更不理性。
他提议把爱伦的尸体一直带着,带回黑楼群。
冉娜说:“然后呢?”
里昂说:“将她安置在纪念碑,她值得体面的安葬。”
似乎里昂以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而著称,他通常一个人往来与伦敦市区,偶尔会带上弟子,并不顾一切守护他们,即使他们不幸身亡,他也会努力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家,在我看来,这简直是疯了。
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他。
灵魂之花很快治好了米尔,里昂说:“得找到阿克米尔他们。”
我往地上一躺,大声喘气,说:“我肯定是不成了,我要睡觉,好好休息,我的体力与精神都透支了。”
里昂说:“要多久?”
我气往上冲,顿时忘了我挖墙脚的宏大愿望,说:“实话实说,我到你们这里来纯粹是义务劳动,没半分好处!我冥火没找到,还替你们跑断了腿,所以别对我颐指气使的!我要充分休息,恢复百分百的状态,在那之前,休想让我再挪动一根手指头!”
里昂:“看着爱伦的尸体吧,也许阿克米尔他们也被同样折磨着,那些可是残忍无情的恶魔!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去救人!”
他以为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吗?有人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
冉娜说:“朗基努斯说得对,他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离广场只有几个街区远了,我们不必孤注一掷。等你们复原了之后再去救援,如果来得及最好,如果来不及”
她没有再说下去,里昂看样子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更无法承受得了。他这种走极端的圣母让人头疼,偏偏却是我们这一边的。
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在那一队,钢铁神、泰坦神与迷雾神又比其他人可靠一些,我不必替他们太过担忧,说不定我们的处境还不如他们。
拉米亚坐在我身边,我握着她的小手,闭上眼,很快昏昏入睡。
我听见心脏跳动声,回荡在被黑血浸染的脏器森林里。
我见惯了疯网中种种扭曲的景象,对此已经习惯,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被疯网的噩梦纠缠,也很久不曾窥探他人的梦。
这让我有一种怀念之情。
疯网的机制非常怪异,我不知它如何筛选出让我窥探的人,有时候,那被窥探者呈现的是心灵,有时候,又只是单纯的遭遇。
而现在,我也处于被窥探者的梦境中。
这是个极端不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