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宋华阳没有休息。他在十点钟的时候出门,去找一位老人帮他解答心中的疑惑。
他要找的是原三花厂后勤部的吴部长,也就是后来被宋华阳调到省城唐风婚纱影楼当总经理的吴秉权。
吴秉权离开三花厂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年,他一直在省城帮助宋华阳,不,严格的说是帮江慕青打理她的婚纱影楼,以及帮忙照顾江慕青家里的那些老人。
说句不中听的话吧,江慕青家里的事情就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坏人万万年。
江慕青家里的那些老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坏人,但是他们活到现在多少让人有些厌烦。江慕青虽然去世了几年,但是宋华阳依然把那些老人当做自家的亲人一样的照顾。
这些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江华教授就不愿意让省城的人知道他家里的具体情况。到不是怕丢脸,而是不想让单位的给他捐款。
宋华阳成了江家的女婿之后,江家这些老人就算有了终身的依靠,直到现在,即使是宋华阳并不像以前那么阔绰了,他依然没有去动婚纱影楼的钱,把赚来的钱全部都留给老人养老。
宋华阳也对吴秉权说了:“等这些老人去世之后,这婚纱影楼就是您的,您好好打理,以后也算是留给您儿子的一份家产。”
刚开始吴秉权以为宋华阳只是说说,毕竟婚纱影楼已经做到很大了,每年的营业额都有大几百万,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起眼的小照相馆了。宋华阳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说过那些话之后,宋华阳就再也没有去过婚纱影楼,也从来不过问婚纱影楼的事情,吴秉权这才开始相信宋华阳的话。
宋华阳也信任吴秉权,相信他一定会把江慕青家里的老人都照顾好。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靠背街夜市的事情,宋华阳还是不会来找吴秉权。
说到底,这件事情应该要去问三花厂的老厂长金老的,但是金老在之前的地震中去世了,如今是金老的儿子打理金老留下的老金炸鸡店。
除了金老之外,宋华阳估计也只有吴叔叔知道靠背街那些人的事情了。
去吴秉权家的路上,宋华阳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去找吴秉权借桌椅板凳的事情。
那个时候,宋华阳提了两瓶酒去拜访吴秉权。
现在,事隔多年,宋华阳再次去找吴秉权求教,他还是想提两瓶酒过去。
最好再带两只毛嘴卤鸡。他笑着想到。
买好东西,到吴秉权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上次,好像也是晚上,那个时候吴秉权的老婆不在家,他们还在一起好好的喝了一顿,这次,还会是那样吗?
没想到,宋华阳下车正要上楼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谁呀!”宋华阳惊慌的问了一句。
那人笑了。
“你小子胆子变小了,这样都能把你吓到。”
“原来是吴叔叔!”他客气的说道。
吴秉权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叫老吴就行了,宋总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吴叔叔,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行吗?”说着,宋华阳举起了手上的两瓶酒和两只毛嘴卤鸡。
吴秉权呵呵一笑:“你小子,又是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呀?”宋华阳笑着问道,记得几年前他也是这么说的。
吴秉权却不像以前那样了,他摇摇头,说:“没事你会记起我这个老头子?”
“瞧您说的,好像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一样!”
“行了吧你,走,找个地方喝两杯!”吴秉权刚才应该是打算回去的,但是看到宋华阳之后,又拉着他往外走,而且脸上乌云密布的样子,似乎很不开心。
宋华阳看出来了,但是并不问。年纪大了,又帮忙处理着那么麻烦的事情,家里有些磕磕碰碰的也是在所难免。
“行啊,找个夜市摊子,好好的喝几杯。”宋华阳挽着吴秉权的胳膊,如同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
不一会儿来到小区外的一个夜市摊子,点了一些烧烤,又要了一些花生米之类,宋华阳拿出毛嘴卤鸡,叔侄俩就喝上了。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两杯酒下肚我,吴部长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宋华阳直接说了关于靠背小街那边的事情,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听完宋华阳的叙述,吴秉权愣了一下,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阳历八月十五,农历七月十八,前两天刚过中元节。”宋华阳回答道。
吴秉权猛一拍脑门,叹息了一声,然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还记得这件事情,真是有心人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件事情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说完,吴秉权喝了一口酒,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宋华阳知道,他找对人了,而且吴秉权似乎对那些人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也不急着问,只是配合这吴秉权也喝了一口酒,然后给吴秉权递了一支烟。
吴秉权靠在椅子背上,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然后说:“三十年前,也就是当年那个农场被迫解散的时候,时任三花厂厂长老金吸收了大量的农村工人到三花厂工作,后来那批人也成了你宋华阳收购三花厂的绊脚石。后来,金厂长耗尽自己家的存款,创办了老金烤鸡店,再次吸收了那些工人。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但是,原来的农场中还有一部分中层管理员,他们不愿意接受领导的安排,打算自谋职业。因此到省城最偏僻的地方,自己打拼,自己创造自己的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过得很苦,吃不好穿不好,但是他们又很倔强,不愿意去打工,也不愿意伸手找领导要钱。为了生活,他们拖家带口,在城市里四处游荡,最后,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只是听说有一部分人,他们慢慢的扎下根,在靠背山后面的那片不毛之地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你说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当年农场领导的后人,他们继承了农场领导们的志愿,坚持自力更生,坚持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而且,他们经营方式很奇怪,是吗?”
宋华阳点头说:“是啊,相对于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来说,他们的做法是很奇怪,但是我很认同他们的做法,觉得他们是对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想。”吴秉权叹看口气,说:“今天,农历七月十八,就是当年农场解散的日子,而且今年已经解散了三十年,他们今天一定是回农场旧址,去自己先祖曾经拼搏过的地方感怀一番。”
“你说他们拿着篮子,那一定是在农场旧址摘回来的野梨子。当年,在农村拼搏的那些老人,夏天的时候没有东西消暑,就靠附近树林里的野生梨子消暑。他们吃那些东西,是对祖先的怀念。”
宋华阳重重的叹息道:“这个年头,像他们这样的人真是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