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丹江北岸继续前行,行至孝爷湾时,见开阔的江面之上现出一座残破的孤城,宛若浮萍漂泊水中。
它南连突山,北顶河岸,树林紧裹石崖,石崖依偎江水,江水环绕古城,离远望去成水漫四围的岛城。城西一座高拱木桥横跨江上,将商於古道与城关西门连起。
“那是上洛塬的上洛古城,废弃许多年了,曾经也辉煌一时呀。”段成式遥视前方,盯着那烟波浩淼之处。
当车队开进热闹的棣花驿大院子里,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之时啦。
这北通秦晋,南连吴楚的大驿站不同一般,建在风景如画的山野里,远方积雪的村庄洁白肃穆,眼前的驿站楼舍叠叠垒垒,车流不息出出进进。驿站墙外山坡崖壁间长满墨绿色枝条的棣棠树丛,给这单调的冬季里平添了几许生气。
“老剧!你们范驿长呢?”段成式刚下马车便向院中喊去。
“段先生!多年没见了,是哪阵风把您吹来的?”应声的驿丁是个卷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正为客人们安排着房间。
“西北风呗,老剧,你还和以前一样,没变。”两个人看是久别的老朋友相拥拍打着。
“段先生,看你这阵势,是发达啦!当大官了,我几年前就和范头、老解说过,段先生可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是要出人头地,露出水面冒泡的,怎么样?我看得很准吧。”两人又是一阵爽朗会心地大笑。
“范驿长在正厅吧?我可是好想他呀!就想听他讲那些风趣幽默的故事。”
成式拉起对方要走,却被老剧意迟迟地扯住啦,“他不在了。”
“范驿长上哪儿去啦?”段成式一下子没读懂驿丁哀伤的眼神。
“范头他,两年前就没了,是投江自尽的。”老剧唉声叹气地讲着,“和别人做买卖,把房产地契都压进去了,被人骗了个血本无归,一时想不开,投了江啦。”
段成式闻听此言如旱地惊雷,痛心不已,“这么乐天开朗的人,怎么走绝路了呢?他就没去衙门告发骗子吗?”
驿丁紧缩眉头,沮丧地回答:“怎么没告?人家有背景,大老爷不受理,说这是无凭无据,诬陷中伤,还打了五十大板赶了出来。这不,范头想不开,跳了江啦。”
“骗子是什么人?”尚书郎气愤地问。
“说是从江南西道贵溪去京城做买卖路过这里,人家也真有能耐,只几句话就把范爷装到套子里啦。事后又有他堂弟撑腰,他堂弟是刚从潭州调任来商州的,神通广大,一手遮天,咱们个老百姓还向谁说理去呀?”
“骗子叫什么名子?”段成式怒火中烧地问。
驿丁早把这人的名字牢记在心,恨之入骨了,张口即来回答道:“叫宋百川。”
尚书郎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老剧,一会儿,你找上老解,咱们聚聚。老解还在赶车吗?还是那样胆大心细,敢作敢当吧?我喜欢!”
驿丁悲哀地叹了口气,“也走了。”
“老解上哪里去啦?”段成式又未读懂驿丁哀伤的眼神。
“老解走得更早,三年前就没了。夹带私盐,被哨卡查出羁押入狱,没钱疏通,病死在大牢里啦!”驿丁仰望着西南天空中明亮的长庚星,好似回忆着什么。
成式被震惊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从头到脚似灌入铅水,“怎么会?他是那么忠厚本分的人,竟然也不计后果,铤而走险啦。”
“无路可走啊,一大家子等他养活,这驿站赶车的能挣几个钱?大家不都是这样偷偷摸摸,捎带脚偏得些外快嘛。没想到京兆尹薛元赏新官上任三把火,严查犯私,把他给搂进去了。”
老剧把他们安顿好后,又忙活别的去了,段成式不无感伤地对温庭筠说:“庭筠呀,真是时过境迁,诸行无常啊。这才几年的光景,昔日的熟识就阴阳相隔了。我想起乐天先生的那首诗‘万里路长在,六年身始归。所经多旧馆,大半主人非’。今日此情此景不正是彼时的心境吗?”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一路辛苦,人困马乏,大家都要早些休息。
自打从长安出来,小丫头就成了义方的小尾巴,吃饭睡觉是形影不离。义方也把她当成小妹妹,呵护有加,尽职尽责。这不,哄着她早些入睡,好明日有精神赶路。
可丫头今晚是特别的兴奋,有些反常,“扑!”义方吹灭了油灯,钻进自己的被子里,“真暖和呀。”
一只小手伸过来捅了他一下,“小崽,你听门外有动静。”
“小丫头,总是没大没小的,那是老鼠在挠门。”
“不对,这声音比耗子声大。”
“是黄鼠狼吧,嘘,快睡吧。”
“小崽,黄鼠狼还会哼哼呀,出去看看。”丫头警觉地爬起来,推着义方下地。
冬天的夜晚是很凉的,尤其是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他踏拉着鞋子走到门口,光着膀子心急地问道:“谁呀?有人吗?”没人回答,只有屋外呜呜的风声。
“我说没人嘛,你今天怎么啦?这么兴奋。”他冲丫头埋怨着。
正要返回床上,门外又传来哼哼声,“是有人!”义方急忙拉去门栓,打开门扇观瞧,一个身穿内衣的汉子倒在门槛边,用手向前划拉着。
见义方开了门,他哼哼得更大更急了,可就是四肢无力,讲不出话来。
义方大惊,在月光下辨认出是睡在隔壁的军士,再看隔间的房门半开着,急忙跑去一看,屋里床上地下分别横躺着一个人,都已是人事不省,而同屋的宋威将军不见了踪影。
“快来人,出事了!”义方的呼喊声惊醒了各屋的人们,众人纷纷闯出来急救昏迷的三个人。
有人向上房跑去,本是要禀告钦差的,在房门外遇上了从自己屋子里刚走出来的温庭筠。
“发生什么事啦?”披着衣裳的温庭筠着急地问。
手下慌乱地回禀道:“三个士兵被弄昏了,宋将军失踪啦!”
“有这样的事,人醒过来了吗?”温庭筠大惊失色。
他正欲奔过去细看,却见相邻的屋门被用力推开,段成式一身内衣心急如焚地嚷着,“庭筠呀!看见我的印信符繻了吗?我的官服也不见了,这桌上还有封信,快看看写的什么?”
接过随从递来的灯笼,展纸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庭筠是大呼不好,“段兄啊!印信符繻,还有您的官服都被贼人盗去了,说是两日内持千贯钱去高桥交换。”
“啊!”段成式意识到事态的严峻,直搓双手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
“您先别急,走,稍后再从长计议,先看看士兵去。”庭筠到了紧急时刻却是临危不乱,稳得住方寸。
三个士兵已经被众人抬上了床,义方正给他们的嘴里灌进水去,一通忙乎后眼睛是睁开了,可身子还瘫软不灵。
“是什么把他们麻成这样?”尚书郎心情沉重地俯视他们,“是熏香吗?”
“不像。”温庭筠凑近了闻了闻,一脸茫然地问道,“能说话吗?能写字吗?宋将军呢?发生了什么事啦?”接连地问只换来三个人接连的哼哼,把大家急得抓耳挠腮的。
“他们怎么啦?好可怜啊。”小丫头挤进来靠在床边,用小手摸摸这个的脸,摸摸那个的头。
说来神奇,三个人居然扑棱坐起身来,瞪大眼睛齐声高喊道:“尚书郎,不好了,宋将军被他们劫走啦!”
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吓了大家一跳,可再追问下去却是一概不知,只看见几个蒙面歹徒把宋威弄昏抬走了,随后他们也神志不清。
段成式带着温庭筠、义方回到上房,愁眉不展地商量说:“宋威被劫,和此前屡屡失踪官军校尉、宗门武师的事件如出一辙。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印信符繻丢了,那是寸步难行,连武关都出不去,还去什么潭州,而且依国法是要掉脑袋的。说是用千贯钱去赎,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看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的样子,庭筠安慰道:“段兄,你先别慌,丢了印信符繻的事千万不能让他人知晓,我们派人分头去找,查查是什么人干的?再做应对。”
义方心存歉疚地劝着,“段大哥,是我没尽到责任,出了这么大的娄子,我这就去查,一定把宋将军和印信找回来。”
段成式一屁股坐下来,像只斗败的公鸡,泄了气的皮囊,“怎么能怪你呢?来时就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温庭筠也开导着,“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江湖阅历尚浅,这歧路他乡的能认识什么人,出去找也是无有头绪地瞎找。不如明天一早去县衙里,让当地官吏帮着找找吧。”
突听屋外又是呼喊,又是奔跑之声,“尚书郎,尚书郎!”两个士卒神色慌乱地推门而入。
“慌什么?男人遇事要处乱不惊,像个妇道人家,急着揍球!”段成式没好气地训斥着。
“报告尚书郎,来了几个人要见庄少侠。”
“都是些什么人啊?”温庭筠不紧不慢地问。
“温先生,她们没说,都是些女的,穿着红衣裳,扛着个大布袋,还押着个男的,口口声声说是庄少侠的朋友。”
义方听他们的形容仿佛知道是谁了,“是她们,那是我的发小伙伴。”
段成式见他的朋友来了,自然是要接待的,按往常自己的为人处世是要热情相迎的,可如今都快万念俱灰了,哪还有那份心情?
“义方,你去吧,替我好生款待!”
庭筠也未起身,望着小伙子的背影,不无埋怨地嘟囔道:“这小子还真不像我想的,朋友倒是不少,可来的不是时候。”
成式脱掉鞋子,一屁股躺倒在榻上,闭起眼睛胡思乱想。
庭筠也斜靠在绳床之上,望着墙角想着心事。
猛然间,院里传来义方的呼唤声,“段大哥、温先生,你们快出来。”
段成式愠怒地支起身子,“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的,踩猫尾巴啦?”
温庭筠本已昏昏欲睡了,却被喊声弄精神啦,“这小子,还是年轻啊,太不稳重,一惊一乍,上串下跳地像猴燎腚似的。”
又是一声高呼,“是宋将军给救回来了!”
屋内二人像被针扎到了,争先恐后鱼贯而出,兴奋异常地嚷嚷着,“人呢?宋威在哪儿呢?”看院子里站满了人,同路的一窝蜂地全聚在这里。
段成式见人群中央是几个身穿红衣的姑娘,皆是头戴帷帽,帽裙垂至颈肩,四缘网帘上加饰串串珠子。个个左手持鉴人铜牌,腰围鹿筋单鞭,为首的是个脚穿百纳绣花鞋、身材稍矮的小女子。他一眼认出是在商州城大云饭庄见过的,“你们是义方的朋友吧?”
小女子微微点了下头。“宋将军是你们救的?”又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可四处看去不见宋威人影,“他人呢?”
义方在一旁扯着袋子,“他在袋子里。”
尚书郎往袋子里瞧去,正是光着膀子,光着大腚,仅穿两条蔽膝的宋威。两只眼睛紧盯着自己,身子瘫软不灵,四肢不听使唤,只能哼哼地发出微弱之声。
这么冷的寒夜,在野外光着身子冻上两个时辰,那经历可想而知了,宋威是牙齿打架,浑身抖作一团。
“快,快把宋将军抬到屋里去,人都给冻坏啦。”尚书郎吩咐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进去,“这天太冷了,冻得我这脚都木了。”
温庭筠在一旁看得真切,“段兄,您怎么没穿鞋子就跑出来了?”
宋威的屋里屋外全是人,所有的目光齐聚在床上,将军捂着几层大被,身子是暖和过来了,可人还是极度无力,说不出话来。
最着急的还要数段成式,“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说话呀?”他四下看去,正好瞧见刚才也是同样的三位,“有了,你们三个是怎么缓过来的?好好想想!”那三个人也是愣愣地相互对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怎么来着?”庭筠有了主意,他让三个人再躺在各自的床上。
一个努力地回忆着,“我就这么躺着,全身无力,然后,对!那个小丫头一下子挤进来,用手这么一摸我的脸,我就觉得酥的一下,全身通畅啦。”
另两个也异口同声地说:“我也是,她摸的也是脸。”
“她摸的是我的脑门。”
尚书郎不再听下去,回头去找那小丫头,见屋里没有,便令义方出外去寻。
不多时,义方推着她进来了,“我不想摸拉,光着身子,难看死了。”
“救人要紧,丫头,就摸摸他吧,你那可是仙手啊。”
“小姑娘,你学过治病吗?”段成式慈祥地弯腰询问着。
“学过,我当乞丐时和老乞丐学的按压之术,有个头疼脑热的一摸一揉就好了。”孩子诡异地眨着眼睛。
义方催促她马上去治,段成式、温庭筠也在旁边一起哄劝着。
“那好,我若是摸拉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她调皮地瞅着义方。
“只要你摸他,怎么都行,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呢。”丫头转身伸出小手摸了下宋威,大家紧张地看着效果,未曾想宋威咯喽一声背过气去。
众人又是一通忙乱,总算是捣回了这口气,“我就说,一个小孩子摸一下就灵验啦?荒唐,荒唐!”温庭筠这时来了精神,后悔埋怨道。
“不行啊,不是这码事。”段成式也否定自己的想法。
“这位将军的病和拉们三个是一样的,可拉耽误了,还受了风寒,需要用心窝里的热血来融化。”小姑娘眨着眼睛,四下寻觅着。
庭筠看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就是一沉,一股寒气逼上头顶,那丫头坏坏地笑了笑。
“这屋里的都不行。”她撒腿跑出去,不一会儿,和那穿百纳绣花鞋的小女子押着那黑衣人进来。
“拉行!就是拉吧。”丫头吩咐着义方,将手在那人的胸前划着圈,“小崽,拿把快刀,往拉心口窝使劲地扎,用大碗接血,趁热乎让将军喝了,这毒就解开了。”
这绘声绘色地一通比划,只吓得黑衣人磕头如鸡啄米一般,“姑娘饶命,官爷饶命,俄全说!”
“说!你们是哪里的毛贼?把曹旗主绑到哪里去了?”小女人厉声质问他。
“姑奶奶,俄们是在商州见过的,俄们原本是良民啊,早先十八个把兄弟,平日里聚在一起,号称十八罗汉,乞讨到谁的府上,没有不给面子的。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说清贫,但也快活,现在扩充到几十人,好不红火。可就在去年,襄王沟王陵古城来了两个妖怪,自称是五圣教的人,先不说他们长得有多么怪异,两人的本事是太诡秘高强了,就用小小的药丸把俄们整治的服服贴贴。俄大哥说是被他们下了蛊,每五个时辰就发作一次,像抽羊角疯,那叫百爪挠心,万念俱灰呀。”
小女子用鞭杆一戳他,“五奴问你,你们把曹旗主带到什么古城去了吗?想要把他怎样?”
那男子又是接连作揖,“姑奶奶,是绑到王陵古城去了,那两个怪物要活人坯子,做什么毒尸。这一年来,逼着俄们在这商於古道上劫持行人,专挑习武健硕之士,用天龙粉毒晕了,往布袋里一塞,抬到古城中投入万蛊血池内。可用了百十号人也未成功,不是煮成肉汤,就是炼得僵硬。昨天,他们又催俄们出谷,在商州丹江渡口俄们瞄上了你们,打眼一看就知道两个男的武功不凡,就是那个光头大耳、舞舞喳喳的甚是理想,而另一个瘦高个头,脸上泛着黄,活像一只枯树枝上的蚂蚱,只能算是将就。可到了大云饭庄俄大哥改了主意,说这位将军是上好的坯子,就决定兵分两路,趁夜里对你们下手。俄二哥带着俄们几个偷偷下了药,毒晕了屋里的人,劫上他就往古城去,没想到半路上被你们追上了。”
段成式听得清楚,施礼感谢红衣女子的搭救之恩。
小女子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随后从同伴手里要过一个黑包裹,递于尚书郎说:“这也是你们的吧?”
段成式用手一摸,便知道里面是丢失的印信和官服,失而复得绝处逢生之心情溢于言表,他竟感激涕零地行大礼三鞠躬。
义方机警地竖起耳朵,那是屋顶轻微的踏瓦声,“房上有人!”
他一个箭步带头窜了出去,拢目向房上寻视,“什么人?有胆量下来吗?”
屋外的兵士及差役各取刀枪,将正房团团围住,互相呼应,
“别让他跑啦!”陆小青也吩咐着手下人。
“前前后后全都围住!”此时段成式也来了精神。
一声洪亮深沉的男音自屋顶响起,“既然来了,就没想回去。”
有一人飞身落地,见他是个吊眼梢冷傲看天下,身体结实虎虎生威的乞丐。
众人端详发现这人正是中午在大云饭庄的大孝顺,此刻却一扫唯唯诺诺,低三下四之象,气宇轩昂,凌风而立,“老八,不要怕,大哥来换你!”他透过大开的房门,向屋内地上跪着的黑衣人喊道。
“大哥,不要管俄,你快走,他们要剜心的。”屋里的同伴死命挣扎着冲出来。
大孝顺哼哼冷笑,大义凌然地朗声说:“来吧!放了俄八弟,往这儿剜,一腔热血全给你们。”
温庭筠冲外面吼着,一贯眯缝的眼睛怒目圆睁,“你是什么大孝顺?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净干丧尽天良的勾当,你数数,死在你们手里的有多少人?男儿大丈夫怎么能不辨正邪,屈于恶人的淫威要挟之下呢?天理良心、礼义廉耻都哪里去了?”
温庭筠还要讲下去,被那人不耐烦地厉声打断,“书呆子,少要鼓舌如簧,说些不中用的东西。不委曲求全,俄那几十个兄弟就得命丧黄泉。俄也知道不该助纣为虐,干这千夫所指的坏事,可你看到过兄弟们被下蛊折磨的残状了吗?这都是命啊,俄今天来就没打算回去,用俄的这条贱命换老八的命,他毕竟还年轻,给他一次机会。俄马成任你们处置,皱个眉头不算好汉。”
他扬手向同伙抛去一个小布袋,“老八,接着,你发作的时间快到了,把药服了。”
还没等黑衣人接住,小丫头一把抢过去,“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像宝贝似的。”
她打开向外倒出几粒药丸,托在手心里轻蔑地笑着,“我还以为什么灵丹妙药呢,几粒鸟屎啊。”她摔在地上并抬脚碾个粉碎。
两个乞丐像失去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地扑向地面用手抢夺着,“解药,俄的解药!”
一急之下,年轻些的乞丐眼睛发直,身体抽搐,仰面倒地,其状惊骇,他的羊角疯又发作了。
丫头跨在他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那带头大哥气愤填膺,看她是个孩子,还是压抑不住,破口教训道:“混帐!没家教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可说也奇了,那个年轻乞丐原本还在抽搐,可挨了耳光后不抽了,像突然大病痊愈,慢慢坐了起来。
“高人,神人,老八,这孩子厉害呀!”老大看出了端倪,拉着黑衣人跪在小丫头的跟前,磕头作揖恳求道,“小神仙,您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本事,佩服啊,请您救救俄那些兄弟,让俄们做牛做马,俄们都心甘情愿。”
丫头一改原来的天真无邪的表情,老成持重地应声说:“真的,你们以后听我的?好,我今天就做一回观世音,救你们出苦海,然后给我办件事。”她再次扬手一记耳光扇在马成的脸上。
那汉子全身一哆嗦,像抖开了束缚的枷锁,“好轻松呀,神人啊!小神仙,俄们终于盼到解脱的日子啦。你说吧,让俄为你做什么?”
丫头看着这两个人,用手拍着他们的脸,“带我们去古城,我要见识见识是什么人坏了我的名声?”
陆小青应声说:“五奴和你一同去,柳旗主和老乞丐他们已经追过去啦。”
屋里的尚书郎向门外问道:“小姑娘,你忙完了吗?进来再给宋将军看看,这也不见好啊。”
房外的义方领着丫头、陆小青一干人进去,就听段成式无计可施地恳求道:“再给他摸摸。”
无声无息的片刻后是一阵骚动,一声惊呼,“冻死我啦!我刚脱了衣裳要钻进被窝,就人事不省了。等再醒过来,是在袋子里上下颠簸,把我冻得像掉进冰窖里……”
一直跟在旁边观看的温庭筠,被弄得如腾云驾雾一般,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场面,摇摇脑袋清醒些,自言自语道:“真的假的?像唱戏似的,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