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朽楼顶层实验室。
骆凡再次被押送到房间中央的牢笼中。牢笼外只站着顾槐阴一个人,骆凡不知道顾蝉衣已经被派去做基因解译工作,还在向四周张望寻找着他的身影。然而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在内的两个人处于房间中央。
“骆凡?”
“嗯?”
骆凡下意识的回答道,他看见顾槐阴的脸上的皱纹好像变得更多了。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不记得了啊,什么都想不起来。”
骆凡虽然好奇为什么今天不进行测试而是改成审讯,但被问到关于过去的事,他不自觉的神情有些黯然。
“真的不记得了么?”
“确实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被车撞倒,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因为什么被车撞倒,当时正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骆凡努力去想,但越想头越痛。
“是前往你父亲的实验室么?你父亲的实验室叫什么?你父亲的研究方向是什么?”顾槐阴进行着诱导。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我父亲有实验室?”骆凡感到头痛欲裂,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浑身抽搐。
忽然头脑中好像有什么画面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骆凡逐渐看清,那是个画面的背景是在一个生物实验室模样的房间里,父亲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根试管,在向自己讲解着什么生物现象。他想去看清父亲的样子,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无法看到,只感觉到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蕴含着无限的温暖。
他仿佛听见父亲说:“不愧是我儿子,这么快就理解了线粒体的作用。”
骆凡发现自己的遗失的记忆就像挤牙膏,往往被某个特殊的事情或场景触动,就会回忆起来一些内容,又像被锁住的档案,当满足了某些条件才开始逐渐解锁。
此刻,他努力去回忆,似乎一下想起来了很多过往。
顾槐阴看到骆凡从蹲着变成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鼻涕眼泪一起呛了出来。问到:“怎么样,想起来了么?你父亲在研究什么?”
“不,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骆凡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关于过去的记忆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尤其对于父亲的记忆支撑着他的求生意志,哪怕不涉及任何秘密的片段他也不愿意与任何人共享。
顾槐阴对骆凡的话充满了怀疑,“只要你告诉我你父亲做什么研究,或者所在的公司叫什么名字,研究方向是什么,我就放过你,不再进行测试,让你像顾蝉衣一样可以自由在基地里生活。”
“哈哈哈,自由?你管这种生活叫自由?”
骆凡坐在地上,仰起头指着顾槐阴大笑。“别说我真得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就算想起来也不会为了这样可笑的条件告诉你。”
“哼,看来你需要一些刺激来辅助你寻找记忆。”
顾槐阴脸色阴沉,法令纹变得更深了,他手臂上弹出智脑操作面板,按下按钮。
牢笼内的地面上忽然接通了高压电,骆凡瞬间被电击倒瘫软在地。
“有什么想说的了么?”待骆凡有些恢复,顾槐阴再次发问。
“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骆凡虚弱得说到。
顾槐阴没有犹豫再次按下面板上的按钮。
…………
当顾蝉衣赶到治疗室看见骆凡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走错地方来到了焚化场。
如果不是骆凡叫骂着说“你个混蛋死哪去了,怎么才来”,他差点以为这个浑身冒着肉香的家伙已经熟了。
“你记得我喜欢吃烤肉吧?”
顾蝉衣冲骆凡呲了一下牙。
本来正疼得哼哼的骆凡打了激灵,他现在无比害怕顾蝉衣突然从身后掏出刀叉和黑胡椒粉。
骆凡努力扯了扯仅存的衣服碎片,将它拉得更平整一些。
顾蝉衣露出笑容道:“看,谈话治疗有效,伤者已经从濒死变为重伤了。”
骆凡恼怒,“麻蛋,我都有五分熟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不不不,看这个程度,最少七分,相信我的美食经验。”
顾蝉衣手上并不停歇,飞快地将骆凡衣服清除,缝合好创口,接通培养池放入修复药剂,然后扶着骆凡小心泡入其中。
…………
几天后,当骆凡再次被治愈时,曾经被烧焦的双臂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
他没有被送往之前自己的监禁室。穿着长袖的白色囚服,带着沉重的合金手铐和脚镣,他被四个守卫押送着走在不朽楼最底层的回廊里。
回廊很长,感应灯光在众人眼前依次亮起,又在身后重归黑暗,回廊四壁全部由金属构成,脚镣的链子在地上拖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骆凡之前从未听顾蝉衣说过研究楼内还有这样的地方,除了照明设备和几个监控探头外,整个回廊内光秃秃的再无其他点缀。
这里黑暗幽静,和楼上随时都在忙碌的科研氛围格格不入。在回廊尽头,有一扇红色的门紧闭着,不用任何铭牌,光是鲜红的颜色就能让人心生警惕。走在前方的两个守卫来到门前分别输入一段密码,然后靠近弹出的光幕,在上面验证了虹膜。这才伸手去推开沉重的大门。
如果说回廊里是寂静的代名词,那沉重的金属门后就是吵闹的海洋。
骆凡抬眼向里面望去,发现整个空间并不大,面积甚至赶不上顾槐阴的私人实验室。这是一个颇为古典的监牢,房间中间是一个长过道,过道尽头还有一扇房门,关押囚犯的牢笼分列在房间两侧,每个牢笼内都单独关押着一个囚犯。
里面的吵闹的气氛在骆凡被押解进来时稍有减弱,但马上又迅速回升。
“又有新人来了,欢迎来到‘血牢’。”
“这脚镣不轻啊,看样是重犯。”
“嘿,小子,要和我住一起么?”
“嗷呜”,“嘶哈”,在一片人类的呼喊中还夹杂着野兽的叫声。
骆凡边走边看向两侧,两侧的牢笼里浮现出一个个身影,有人半个头颅都被机械代替,上面镶嵌着闪着红光的机械眼球;有人只剩下一只手,正在从自己敞开的胸腔里拽出一颗跳动的机械心脏;有人正在练拳击一样敲击着金属墙面,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拳印;还有长着巨大牙齿的猫科动物在不断徘徊,唾液滴在地面上像沸水遇冷一样发出嘶嘶响声。
“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正常物种收容中心么?”
骆凡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他被推着来到走道尽头,再次打开门,看到这是一个单独的囚室。
原来这整个监狱是葫芦状的构造,眼前的房间属于内室,内室的前方有一块空地,大概是为了方便守卫工作,房间靠内是一个面积最大的牢笼,有近一百平方,里面关押的囚犯不少,但另骆凡松了口气的是,大致望过去似乎还都属于正常人。
没有什么欢迎仪式,骆凡被打开镣铐后推入隔间,发呆了一下,径直走向一个没人的角落,蜷缩身体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欢迎来到实验品暂存中心。”
骆凡旁边一个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去,是一个棕色皮肤的中年男性,留着络腮胡子,面容坚毅。
“这个隔间里关押的大都还算正常,其它隔间就不一定了。”
络腮胡子看着骆凡笑了笑说道:“我是叶舟,你叫什么?”
“我……”骆凡刚要开口,叶舟补充说到:“在这个地方不一定用真名,只是区别彼此的一个称呼,代号也可以。”
骆凡想了想说到:“我叫顾蝉衣。”
在顶层私人实验室中的顾蝉衣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有些破坏严肃的气氛,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忙碌的顾槐阴说到:“博士,将实验体关入血牢真的合适么?那个地方太容易出现意外了,实验体这么重要怎么能关入那个地方。”
“哪个实验体?那地方关着的都是实验体。”顾槐阴看着屏幕没有回头。
“您知道我说的是Z2,他不是对我们非常重要么?在血牢中万一有什么损伤怎么办。”
“我已经获得了他全部基因样本,现在当务之急是基因解锁。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超凡者,原来的监禁室已经无法困住他,虽然不怕他逃脱,但弄出点乱子来毕竟不好。
“而且在血牢中还可以收集他的进化数据以便今后向军方提供,将他关在那里是我的安排,你不用担心。”
“可是……”顾蝉衣还要追问。
“没有什么可是,你可以出去了。”顾槐阴依旧头也不回的说到。
“是,博士。”
顾蝉衣默默转身离开,他感觉博士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决定自己追查。
等顾蝉衣离开,顾槐阴转身走到另外一台设备前打开屏幕,片刻后屏幕上传来数个画面,赫然是血牢中各个角度观测到的情景,一个画面里,骆凡正坐在角落和络腮胡子聊着什么。
“你因为什么被抓来成了实验品?”
叶舟随意得问着骆凡。
“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醒过来就落在了他们手里。”
骆凡打量四周,看见整个隔间中大概关押了五六个人,其他人有的听见他们说话声,抬头看了过来。骆凡赶紧低下头。
“失忆了?这可是个怪事,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叶舟摸着胡子问道。
“确实失忆了,但……”骆凡说正说着,看见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身边,他吓了一跳,止住了嘴。
“队长。”叶舟准备站起来,一只纤细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摁了回去。
骆凡顺着那只白皙的手向上,看到一个身材火爆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衣,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有着一头金色长发,没有丝毫凌乱笔直垂下,身材高挑,压迫性十足。
“你叫顾蝉衣?”女人问道。
“是,是的。”骆凡感到对方的气场压迫性很强。
“和顾槐阴是什么关系?”女人一只手从背后抽出,捏得关节噼啪作响。
“没,没有关系。”骆凡有些冷汗冒出。
“看来你知道顾槐阴是谁?”女人的目光逐渐变冷。
“当然知道,上过他的实验台还侥幸活下来的人哪能不记住他的名字?”骆凡赶紧咬牙切齿。
“哦?被他亲自实验,看来你也不简单啊。怎么被抓的?”
女人问骆凡的同时,旁边的叶舟见问起了刚才自己的问题,也凑近了一些。
“真不记得,醒过来就在他们手里。”骆凡心中微微一动。
“居然来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一个沙哑的嗓音传来,就像是唱摇滚的人喊坏了嗓子,骆凡被吸引着转过头,看向从阴影浮现出来的身影。
‘呃……’他的后背猛然紧紧靠在了墙上,感觉嗓子干涩,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
一只巨大的狼形生物,从黑暗里踱步到三人面前,他全身毛色背黑腹白,双耳直立外黑内白,淡蓝色的瞳仁,眼睛外侧有一圈黑毛,像是涂抹了眼影。
骆凡脑海中一束光闪过,颤声说道:“哈……哈士奇?”
狼形生物非常人性化得眼角抽搐了一下,用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这送来的,怕不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