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天昊的话，古陆摇摇头。

“那你心中可有道？”

陈天昊又问。

古陆茫然的看着他，又是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你这在大庭广众之下，是想我下不来台啊。

“那你有什么？”

“我——”

古陆双眼一瞪，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从小在宗门长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宗门供应，此时陈天昊问自己有什么，忽然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不对，自己还有身上背的大盒子，里面是一柄剑，虽然这剑很丑，丑到不能见人。

“我有剑！”

是的，哪怕不能见人的剑，那也是剑啊。

“对，你的剑就是你的道！”

嗯，然后呢？

你赶紧悟道啊，还大眼睛盯着我干嘛。

古陆眨巴下眼睛。

“完了？”

“完了。”

古陆点点头，又摇摇头。

“十年前，你的话，我信。现在，呵呵……”

古陆眼中，满是落寞。自己的路，真的断了吗？

“无论是道存于心，还是道存于前，亦或者是道存于剑，这些论述，虽也是大道之言，但都有失偏颇。“

主持论道的白须老道此时倒是没有了之前对陈天昊的那些不满，只是摇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原本陈天昊的一句“道存于何处”真让他惊艳，但后面所说，虽然让别人明悟了，但也成了一家之言了。

不只是他，其他几位宗门高手也是微微摇头。

嘿，敢情怀疑哥的水平？

“咳咳。”

轻咳一声，陈天昊坐了下来。

“前辈，刚才所言，无论是存于心还是存于前，还是存于剑，都不是大道之言。“

这是什么意思，别人不能说你了？

白须老道心情大坏，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见没有人说话，陈天昊有一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因为，道存于九天之上，立于永生之侧。”

“好笑，要道存于九天，那世间岂不是无人能得道？”

对面盘坐的候一斤高声喝问。

“对。”

陈天昊淡然答道。

怎么可能？柳月原本一直都对陈天昊的言论不思不想，但此时也是豁然看向他，沉声问道：“那敢问陈师兄，世间传言大道三千，皆能长生。难道在师兄看来，这些都不是道？”

要是这些都不是道，岂不是说，自己走错了？

陈天昊点点头。

“荒谬！”

卓云凡高喝一声，满眼不屑。哪怕是自己不忿论道时被柳月压一头，也不会胡编乱造，将别人的大道都否定了。陈天昊这个人，实在是太肆意妄为。

“还请陈师兄解惑。”

柳月却是紧盯着陈天昊的眼睛，郑重开口。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真的将陈天昊当傻子看了。他的每一句话，别人都会思索一番。

解惑？就怕我解了惑，你们的疑惑会更多。

陈天昊抬手一指亭外的星空。

“道在九天，故曰天道。”

听到陈天昊的话，有人抬头，看着浩瀚星空，一时间满是踌躇。

“道在九天，那想得道，该有多难？”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前人有大毅力，前赴后继，开辟三千登天之梯，直达九天存道之处，是为道途。所谓的三千大道，皆为寻道之途。”

陈天昊一字一句，宛若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轰！”

不是有谁突破，是一道金黄的的大符箓被甩在半空，那符箓上散发出蒙蒙的光芒。

“哎——我一直纠结于是提升自身修为为先，还是探寻符箓之道为主。今日听陈天昊小友一句话，方才醒悟，三千大道，皆是前人历经艰险方才开辟出来的。我辈修士，又怎能望而却步，停滞不前？”

尊法会最有名的符箓大师，号称大蟒山人族修士中，最有望突破符箓宗师的“符痴”曾道严。

杂艺从入门学徒，到出而为师，历经大师，宗师，大宗师，直到入道境，一步一阶梯，无半分捷径。但若是真能潜心研习，那也是一步一景，一步一重天。

此中乐趣，很难为外人所知。

“小友，我若突破宗师，必当为你绘制三张护身符箓。“

宗师所绘的护身符箓，那可是等同筑基境道符，万金难求。听到这般承诺，谁不羡慕。

“嗯，多谢大师，那你得快点，我年后要去上宗述职，说不定用得上。”

“好。”

曾道严也不推辞，高声应道。

陈天昊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曾道严干净利落的应承，这一问一答，让人一愣，然后想到，这是反着说曾道严必能在年前突破呢。

没看出来，这家伙还这么会拍马屁。

原来三千道途，都是通天之路。柳月点点头，深深看一眼陈天昊，缓缓坐下。

“小友，你前面曾说，论道之正邪前，先说道存于何处。既然现在你说道存于九天之遥，三千道途相通，那是三千大道有正邪之分，还是道本无正邪之分？”

陈天昊眯眼盯着说话之人，身背长剑，一身道袍，正是之前制止侯氏三兄弟与陈天昊冲突的剑云观执剑人。

这话，不好答啊。

三千大道，谁的是正道，谁的是邪道？一句话出口，怕是便要招来无穷祸患。说不定就招引个无上高手来个屠门灭派，让自己体验一下什么叫邪道。

至于道本无正邪的调调，完全是自绝于道门的陷阱。分分钟就会被戴上没有阶级立场的帽子，被人指着鼻子骂魔修走狗，道奸。

焉坏啊，这老道。

“同是寻道登梯，有人一步一脚印，有人一心踩人肩。有人守望相助，有人恨不得将别人都踢下去。人心善恶，便是道途中的坦途与险阻。”

善恶人心？那道人面上一喜，连声问道：“那依小友之言，是大道无正邪了？”

一边说着，道人的手却是悄悄按在剑柄之上。

这一问，不止是石亭内外，更是那些无数低阶散修都是心中巨震。

修行，很多时候，真不想守那些清规戒律。

就这一问，无数人的心头泛起涟漪，似乎有个声音在低声呢喃：“杀吧，抢吧，把所有的机缘都夺到手上来。”

“咯吱——”

陈天昊扭头，只见古陆双眼赤红，牙关紧咬，满身似有黑气弥漫。

入魔！

多年的压抑，让他在那一句“大道无正邪”中心神失守了。

“嘭！”

陈天昊伸手一拍石案，长身而起。

“天道有正邪，才有我玄门正宗镇压邪魔。”

“天道有正邪，那正道是道，魔道也是道，何来谁镇压谁？”

那道人握着剑柄的手指绷紧，一声喝问，已是站起身来。

“因为我们是玄门正宗，持天道之正，天道公时，我们立规矩。天道不公——”

陈天昊伸手按在盘坐的古陆肩头，眼睛盯着那手握剑柄的道人，一字一顿。

“我们，杀——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