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时间更短,太子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新的诏书拟好,他匆匆将文稿送来之时,慕容杰正在与嵇铭议事。
和上一封一样,太子同样是在殚精竭虑之下,写出了一篇令人赞叹叫绝的文章,只不过所不同的是,和上一封相比,这一封的语气明显的要强硬一些,完成的时间也更短。
见到太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写好了底稿,慕容杰的心里当然欢喜,他立刻将文稿读完,欢喜之情早已经溢于言表,心中大快的慕容杰将诏书传给嵇铭看,嵇铭看完后当然也是大加赞赏。
天子发难,不怒自威,这一篇文字中蕴含的雷霆万钧之势,就让代王自己掂一掂份量吧,慕容杰此时豪气冲天,他已经在想对方该怎么应对了。
如果说第一封诏书在发出之前,燕国皇帝还有些许试探的成分,那么到了现在,眼见准备工作已经完成,而代王又有怯意之下,慕容杰就需要速速的把这天子的责难送到对方手里,正所谓兵贵神速,对话也一样。
他只改动了几个字,就将诏书定下,太子见状,就躬身告退。
等慕容傕从宫中出来时,那嵇铭也晚了片刻出来,二人不期相遇,嵇铭便对太子的文辞又是一番赞赏,太子回礼,那嵇铭道:
“我常闻殿下勤奋好学,喜好古今名典,正好老臣家中有一些藏书,如今时辰尚早,老臣想邀请殿下往家中一叙,再一同品赏一下老臣的藏书,不可殿下意下如何?”
慕容傕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以来,二人相处的颇为融洽,他转念想了几想,便点头答应。
于是嵇铭便命人带路,来到了自己单独的那所大园子,那园中有个书房,嵇铭说是自己的,而实际上,他那是应了李玉屏的要求,故意布置了一间藏书阁,内里藏书万卷。
二人坐定,仆人献茶,嵇铭道:“老夫如今老不堪用,时常为社稷所忧,但是我这些天看到太子殿下有如此雄才大略,我心安也!”
太子回道:“嵇大人谬赞也,大人劳苦功高,我大燕能雄霸中原,大人首屈一功,如今大业将成,大人怎能此时言退!”
嵇铭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老夫当肝脑涂地以报圣上和殿下赏识之恩!”
太子微笑道:“大人,今日这诏书发出后,代王殿下该如何回应,大人可有预料?”
嵇铭一捋颌下长须,略略思考了片刻才回答:“他定是会畏惧圣上的天威,若是违抗我王圣旨,晾他不敢,借兵过来,大有可能!”
慕容傕微微点头,又说道:“大人,若是代王殿下真的借兵来了,我大燕今冬可否南下?”
嵇铭道:“兵者,国之大事,关系死生存亡,不得不慎重,老身不敢妄言,但据闻南朝之君,如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若是时机成熟,也不可不伐!如若不伐,他日南朝若是有明君登台,也是我大燕错失一良机也!”
慕容傕又道:“大人可知我数月之前,曾经潜行与荆襄一带?”
嵇铭面带惊讶之色道:“这个坊间有些传闻,老身不敢相信,也不敢当面质问殿下!”
慕容傕笑道:“此事是真,我去到那荆州,见过那刺史仲亮,唯有此人,才是我大燕南下之障碍!”
嵇铭慌忙拱手,说道:“殿下英明!”
一个下人匆匆前来,揖手上前道:“大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今日殿下过来,要不要吩咐厨下,多备些菜?”
“要、要!”嵇铭连说了几个要字,接着又道:“将厨中好东西全拿出来,招待殿下!”
慕容傕刚想阻拦,那人已经行礼离去,嵇铭道:“殿下可知,前些年老臣身为大燕重臣,只能不偏不倚,谁都不能走的太近,怕是懈怠了些殿下……”
“呵呵……”慕容傕轻轻一笑,“大人是说哪里的话,本王一向敬佩大人,只不过父皇也有命在先,勿要嚣张跋扈,不可胡乱营私结党,故而本王根本不敢随便走动,这么说来,还是本王懈怠了大人!”
“哈哈……,殿下真乃英才,我大燕一统天下有望!”
嵇铭刚刚说完,刚才那人又来到了说:“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完毕了!”
嵇铭对那人说了一个好,就起身,邀请慕容傕去吃晚饭:“殿下与老身君臣多年,还未曾单独吃过饭,今日都是圣上开恩,令老臣可以侍奉殿下一番。”
慕容傕回道:“大人太客气了,请!”
二人来至一间厅内,那案几子上已经摆的满满的,分列两台,慕容傕抬头看去,饭菜虽不多,但用材考究,华丽无比,二人落座后,两个女仆来招待,慕容傕夹了一筷,这味道实在是不错,他也毫不客气,大口开吃起来。
慕容傕虽然是太子之身,但行军打仗多年,并不挑食,所以这一桌饭菜他也吃得开心无比,嵇铭又来劝酒,慕容傕喝了一杯感觉这酒是名贵之物,他也不客气,不多一会,就吃得酒足饭饱,打了一个饱嗝。
嵇铭却吃得很少,他只是用了些汤泡着饭吃,等慕容傕吃饱后,嵇铭道:“我听说太子殿下酷爱收藏古书古文,老臣房中倒有几本是值得一看的,我带殿下前去一观。”
慕容傕点点头,这确实是他的爱好之一,于是二人就起身往书房而去。
一路上穿屋走廊,曲曲折折走了一阵后,二人才来到了一间华丽的大房旁边,慕容傕见门上挂了一个沁心阁的牌子,随着嵇铭跨入了大门,他只是在屋内看了半圈,就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了。
原来这嵇铭的书房不但大,而且装饰的典雅清新,他举目望去,架上、几上、墙上,无论是摆的、挂的、放着的、躺着的、全是精品,特别是那几个大架子的书轴,怕是有万卷不止,慕容傕一时间楞在这里,嵇铭道:“老臣为殿下讲解讲解。”
慕容傕口中答应,脚步随着嵇铭来到一个书架旁,嵇铭拿出一卷竹简,轻轻在几案上展开,只见那简上全是小小的篆字。
嵇铭道:“此简曾是萧何取自咸阳秦宫,弥足珍贵!”
慕容傕点点头,附身去看那竹简,那竹片上来自先秦人士的笔迹映入了他的眼睑,他凝视片刻,不舍离开,直至嵇铭提醒,才依依不舍的站直了身。
随即嵇铭又邀慕容傕来到房内另外一侧,只见这已近年迈的嵇大人弯着腰,亲自从架上捧出一个陈旧的画卷,他像是保护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走到一个高案之旁,将那画卷展开,画中是位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旁则是一篇诗赋,慕容傕轻轻将这些文字读完后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书画为曹子建为妻子崔氏所作,此物之珍贵程度,连这位当朝太子都不敢去想。
嵇铭道:“人道曹子建文采高,可是世人又有几个看过他的画作。”
慕容傕麻木的点点头,目光却从那画作上移不开,直直又过了片刻后,他才缓过神来。
慕容傕接着又随着嵇铭来到另外一旁,只见他打开一个大木匣,里面分列着好几本旧书,他捧出一本说,自丧乱以来,民众十止存一,民音民乐几乎丧失殆尽,这几本,都是上古正音,如今可以拿来做校对用。
这一次嵇铭是将这几本书交给慕容傕的手里,慕容傕翻看了一下,发现往日那些遗失的经典篇幅都在这书里可以看到。
紧接着,慕容傕又随嵇铭来到另外一处,嵇铭又拿出一个精美的木匣,以衣袖拭去匣上灰尘,双手紧抱着木匣,然后小心翼翼的来到一个高几前,将木匣放在上面。
慕容傕已经猜出了这木匣内一定是绝世的存稿,只等他揭开答案,片刻后,那木匣已被嵇铭打开,他捧出几本书来,然后颤巍巍的说道:“这是文姬归汉后的亲笔手稿,用来谱曲唱来听最好,殿下可有兴趣?”
慕容傕惊的张大了口,他过了片刻后,才微微点头道:“但听嵇大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