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郑天乘一行到了。
众人进庄时候,庄内只有大管家贾二管事,陈放由于公干在外,所以没有同行回来,而尤氏这天天黑前感觉眼倦头晕,更是早早睡了。
大管家贾二正在安顿众人时,那丫头青央正好在边上,见到郑天乘一行。
她来府中不久,却最会弄事,当下她给大管家贾二递了一个脸色,那大管家贾二见了,不得不跑到后面和她说话。
这一行三人中,阿牛显得大大咧咧,青央一看就不喜,姜勺长得尖嘴缩腮,她看见一脸嫌弃,但是那郑天乘被她一眼看到后,竟是让她的魂儿丢了一般,她问管家:“这人是做什么的?”
管家回答:“据说是二公子的一位朋友,今年初春来过咱家。”
青央哦了一声,她虽然不懂诗书,但人情世故方面却是个专家,入得太守府前,她长在长安一门大户人家里,虽然也是丫环身,心里却学了颇多能耐。
前些年长安乱时,她辗转来到了朱阳,先是认了一个干爹,凭着察言观色,以及从小学就的吹拉弹唱功夫,把那干爹服侍的极尽满意。这干爹的座上宾客不少,她也极会挑选人,极会奉承人,陈放每次来这里做客,她都招待的无比体贴,终于有一天,她打听到陈放要在府里再找几个丫环,就又使了法子,成功入了太守府内。
她初来时极度勤快殷勤,惹的尤氏也对她赞口不绝,但时日一久,她就谋得了一个机会,竟让陈放着了她的道,事后这女子也是颇多能耐,在府中兴起一点小小的波浪,连陈放也被她蒙骗过去,殊不知陈放此人,是几兄弟中能力最弱的,却又贪图虚荣,逼的夫人尤氏也为此女退却,此女从此便得了势。
而她自此后,人前人后几个样子,让已经年近五十的陈放对她服服帖帖,家中男子中,两位公子都远在邺城,丽璎身为女子尚且年幼,而尤氏自上次那事以后郁郁寡欢不喜管事,陈家败相已现。
青央道:“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一定要好好招待才行!”
管家道:“这个自然,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准备了酒席,今日天寒,等下先请这三位客人吃个暖心酒!”
青央道:“光吃酒还不够,家中得有主人来陪,你不能让客人在那里独自吃闷酒。”
管家道声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于是转口就说:“又不是金贵客人,有酒有肉也就够了!二公子远在外地,大人外出公干了,总不能让夫人小姐去吧,小姐如今也还待字闺中,实在不行,我去陪客人一陪!”
青央骂道:“好你个没大没小的货,就是陈家没人了,也轮不到你去!”
管家知道她与老爷如今的关系正浓,不好顶撞她,就问:“那既然我是去不得,你去吧!”
青央又骂道:“你们这些没心肝的东西,平常老爷都是怎么对待你们的,眼看着要出力的时候,一个个推三推四,把我这弱女子推到人前,既然是让我去我就去,我还不信我招待不好陈家的贵客!”
那管家心里一边骂一边想,这婊子要是敢去,老爷回来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因而道:“好,就你去吧!”那青央心中大喜。
不久一会,一桌简单的酒席已经备好,郑天乘等三人走了几日,个个都是又累又饿又冷,此刻见到有热酒喝,个个喜滋滋的,刚被人引到桌边,只见前方一个美艳女子,正颔首低眉而笑,郑天乘起初以为是丽璎,但仔细一看不是,正在纳闷间,那女子过来道:“只因为家中主人不在,母亲病了,所以小女子青央代家主为诸位接风洗尘!”
郑天乘也只得拱手致谢,可是那姜勺却咳嗽一声道:“哎呀,路上风寒犯了,干脆就不喝酒为好!”
青央道:“既然这位客人病了,依我看还是早早回房休息,没病的倒是留下来喝几杯热酒,这天气冷,喝完身子就暖了。”
郑天乘心里想姜勺明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说病了,他再转念一想心里立刻明白,可能姜勺是嫌陈家让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来接待,显得唐突无礼,但郑天乘想到陈家历来是诗书传家,如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于是拱手道:“这位是姜勺,旁边这位是牛二,在下叫郑天乘,见过青央姑娘!”
青央见郑天乘一表人才,说话又是利落,当下心中就欢喜的不得了,三人不得不先入座,那青央先斟了一杯酒道:“这几日寒冷,几位贵客路上赶路辛苦了,这酒现在暖的正好,不如先干了这杯酒!”
三人见青央举杯,于是也都举杯把酒喝了,那青央也一饮而尽,脸上顿时冒出两块红晕来。
姜勺道:“太守威名震南阳,两位公子也是在邺都做大事的,在下多谢今晚这款待,让姑娘劳心了!姜某敬姑娘一杯酒!”
青央见姜勺敬她,呵呵一笑,说道:“家主的贵客来了,这都是应该的。”说完也拿起酒杯,一口干了。
姜勺喝完拿着酒杯道:“真是好酒啊,郑公子你不是一路上说天寒地冻,走的辛苦,吃的寒酸,如今这里有现成的美酒美食,你何不敬主人家一杯酒!”
郑天乘哦的一声,不好意思的拿起酒杯来,说到:“郑某深夜到访,多有打扰!”
那女人也拿起酒杯,陪郑天乘一起慢慢的喝了,酒杯还停在嘴上时,那双眼睛却紧紧的看着郑天乘,郑天乘一杯酒喝完,不知道说什么,放下酒杯颇觉的尴尬,脸就突然红了。
姜勺憋住笑,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我们不可辜负这美酒良辰!”姜勺说话的时候又举起了酒杯,“今晚当一醉方休!”
郑天乘见姜勺说话的时候眼也不看自己,眼珠子不知在打转还是干什么,以为他有点醉了,于是道:“尽兴即可,大家都走了远路,不可多饮!”
姜勺道:“无妨,无妨,此处主人热情招待,大家尽可以放心,郑公子休要担心什么,你还怕酒不够喝么?”
青央听完笑道:“正是正是,若是嫌酒不够,我再叫人送来。”
郑天乘看了姜勺一眼,结果发现对着他会心一笑,心中立刻就懂了几分,说实在的,这个青央姑娘的身份现在还不明,他也实在不好去问。
姜勺又干了一杯,对阿牛说:“阿牛啊,菜可好吃?”
阿牛道:“好吃!”
姜勺又接着问:“酒好喝吗?”
阿牛道:“一路上辛苦,这天气饮着过瘾!”
姜勺道:“这都是拜主人所赐,你应该多谢谢主人!”
阿牛拱手对青央道:“阿牛多谢主人的酒菜!”
姜勺道:“你感谢时应该敬酒!”
阿牛哦的一声拿起酒杯道:“阿牛多谢主人的酒菜!”
姜勺叫道:“好,这就对了!”
那青央接拿起杯来,勉强喝完一杯,脸蛋愈发红了。
姜勺又拿起酒杯对青央道:“今晚如此畅饮,真是尽兴,在下还没问姑娘是这府上什么人?”
此言一出,那青央的酒醒了一半,她隐隐约约觉得此人是故意挑衅,但依旧面不改色道:“小女子初来这里,还无名无份,现在还寄居在夫人门下,我见家主不便才来陪三位,还往海涵。”
姜勺答应哦了一声点点头,轻轻转头看向郑天乘,郑天乘则是听明白了,心里顿时大惑,这太守一家一向极重声誉,为何会如此安排?
那女人的酒似乎醒了,心情却是坏透了,于是起身道:“三位慢用,小女子今晚本是不该来的,只因为家主吩咐过要悉心招待三位,小女子才勉强过来。”说完起身离开。
那女人刚走,姜勺就叫外屋的仆人过来,从新把酒温了,然后才细细的喝,他酒量好,也喜好美酒,刚刚却只是沾了沾嘴皮。
郑天乘低声道:“你为何要那样说她,我们装作不知道多好。”
姜勺道:“兄弟啊,我是为你好!”
郑天乘道:“这又是怎么说?”
姜勺道:“兄弟你年纪轻,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了,可是单单这女人你还不懂!”
郑天乘笑道:“应该是,大哥说一说。”
姜勺道:“其实我也懂不多,但是我知道,我若是不把这媚娘得罪了,就是你去得罪,我是代你先得罪她。”
郑天乘问:“早和晚有何区别?”
姜勺道:“我如不在刚才撕了她那面皮,她定要和你再闲扯下去,你路上说过这家二公子与你的关系,所以我想的多了一些……”
郑天乘点点头说:“大哥继续说。”
姜勺道:“兄弟,你这年级,正是一点就着的时候,到时候万一做出什么不当之事,那如何是好,你怕是从此就跌入了深渊!”
郑天乘心里大惊,他突然在想这难道是太守有意安排,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姜勺早在南阳的军中就听过陈放的家事传闻。
姜勺又道:“你若是不着道,或者惹怒了人家,只怕麻烦不小……”
郑天乘暗暗吸了一口凉气道:“郑某受教了!”
姜勺哈哈大笑,又继续喝酒,片刻后低声道:“堂堂太守府,今日这人出来实在反常反常!”
郑天乘皱眉道:“实在难以置信,太守大人的家中多数我都见过,我也好奇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
姜勺又饮一杯,说道:“我猜这定是那太守这一年中志得意满,又得势不少。”
郑天乘道:“何以见得,难道就凭方才这人?”
姜勺道:“正是,你难道没听过那邺城那边,早已经汇集了当今天下绝色的美人,这就叫上行下效。”
郑天乘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
姜勺笑道:“我才想起,大人是南朝的官,倒是不太清楚北边的事情。”
郑天乘道:“那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姜勺道:“道听途说,我至少也是在北方待着。”
阿牛此时早已经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问到:“我们什么时候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