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弄点吃的去。”自称周离的女孩摸了摸肚子命令道。
“钱呢?”何誉伸手摊在对方面前,很是没有风度。身为拾荒儿,对绅士风度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你…先垫着,以后还你。”女孩心情顿时差了许多,刚刚浮上脸的一丝温柔立刻消失,恶声恶气回道。说完转过头再也不想多看何誉一眼。
何誉悻悻地收回手。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钱,只是之前被对方化妆戏弄了一番,心中有些不满罢了。而此时女孩缩成一团的身影,让他看到一些十分熟悉的东西。
……
初到佳城,何誉一片茫然。虽然从网络中知道一点大城市的情况,但那毕竟都是文字和图片。他现在觉得自已就象那只离开沾染区的变异田鼠,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自已。
从前要填肚子的时候,何誉会习惯性地到街头巷尾、商铺小楼附近转悠。这是拾荒儿都懂的第一课:选地盘。好的地盘决定了肚皮的干瘪程度,也决定了口袋中能不能有余钱。站在公寓外陌生的街上,何誉四处打量,希望能够找到这么一块合适的地盘。
可是,他不知道,他所站的这块地盘是有主的。
“小子,新来的?”何誉的脚还没站稳,面前便出现了一位目露凶光,手持短棍、下颌飘须的老头。
“啊,是呀,大哥。”何誉知道这是遇到老混混了。
正如小镇上的麻袋帮,火车上的厕所霸,到哪儿都少不了这类上不敢参加黑帮火拼、下不愿拾荒糊口的混混们。
作为拾荒儿,何誉当然明白这些,也经历过许多。现在他面对这些人,倒没有什么慌张和害怕,不过脸上还是习惯性地带着谦卑和讨好的笑容。
“小朋友,新来就要懂规矩,保护费知道不拉?要想安定、和谐、可持续的生活在这里,就得把保护费交特了!”
混混们并不全是只知道打打杀杀之辈,今天这位明显就是文化水平较高、说话很有深度的资深混混,要不然也不会被老大派出来,专门从事这人际交往能力要求极高的工种。在资深混混看来,能用眼神和嘴皮完成的工作,就最好不用短棍,所谓不战而屈白羊么。
看似被老混混情真意切言辞打动,更多的却是考虑到周离和自已天天要在这里出没,实在没必要得罪地头蛇。何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冲动和反抗,十分明事理的问道:
“保护费啊,没问题,多少钱?”
老混混竟然有些激动。这些年随着自已年老色……体衰,工作开展的越来越不顺利。不但经常被老大们训斥,运气不好时还会被胆大的白羊反击,落得一身伤病。今天这位小哥的态度让他又找回了当年的气度,心情一好顺嘴说出了底价。
“不多不多,每月5元,包你平安无事!”
“没问题。哦,对了,你这儿能不能刷卡?”何誉想起身上的零钱不多,怕万一要买东西不方便。
“刷……卡……?”
老混混嘴唇颤抖,胡须上翘,觉得自已真的跟不上时代脚步了,什么时候白羊交保护费也刷卡了?难怪老大们经常说要建立淘汰机制。
老实地交完钱,何誉心中安定许多。
根据星星镇得来的经验,一般交过保护费后生活真的能安稳许多。当然,地头蛇换人除外。何誉相信,短时间内,这里的地头蛇应该不会换人。因此,花点小钱,保个平安,总比被人随时盯着要好。
不能说何誉的想法是错的,毕竟这是他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只不过他忘了这经验都来自星星小镇,而放到佳城是否合适他根本不知道。
当何誉穿过大街,走过小巷,来到一条更为热闹些的街道上时,他发现自已又被人盯上了。
这一回,来的是一对光着脑袋的壮汉。两人应该是孪生兄弟,同样的头型和脸型,除了身高有差别,就连一双怪异的三角眼都生的一模一样。猛一看,还以为遇到了一对变异无毛猴。
“小仔子,竟敢到我们地盘来翻垃圾,胆子不小啊!垃圾管理费交来!”
两兄弟显然也是常做这收费工作,配合起来极为默契,一前一后将何誉堵在了垃圾堆边上。个子稍矮的家伙从口袋中掏出把折刀,晃了晃手腕,半尺长的刀锋便出现在何誉的面前。
原来这大城市的规矩与小镇完全不同。这里的地头蛇比小镇上要多许多,每条街上都盘着一条。
“交,还是不交?”
光头将刀尖下摆,顶在何誉的胸口,眼中满是戏谑地问道。这种明显是刚进城的嫩鸡仔,正是最好的勒索目标。他知道下一刻这小家伙可能就会吓尿裤子,他最爱看的就是这一幕。至于对方外表上看去的平静,在兄弟俩眼中则是被惊吓后的木讷,这种情况十分常见。
交,还是不交?
这也是此刻何誉脑中在问自已的问题。交了这次,他知道还会有下一次。或许等自已迈过这条街,或许从街的这头走到那一头,就会有新的混混跳出来。
何誉不知道从前的自已会不会低头交钱,但他知道现在自已已做出了决定。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犹豫。他伸手捉住对方持刀手腕,扭转刀尖向下一插。“噗”的一声,光头混混瞪着眼睛,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已大腿,难以置信地望着腿面上的刀柄。片刻后痛感传来,痛得是那样的真实。他的嘴慢慢张大,仿佛怕惊动了的腿上的伤口,最后只从嗓子眼中憋出了一声尖叫。“啊~~~啊呀呀~~~呀呀~~~~”
高个混混在呆滞中全程旁观了这一幕。嫩鸡仔的反抗他们也遇到过,但象这样既快又狠的主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年的蛮横给了他几分血勇,没有去管捂着伤口倒下的兄弟,他抬脚向何誉的头上扫去。这是他拿手的神风腿,在附近一片很有些名气。他确信在自已全力扫荡下,定能将对方的脑袋踢开花。
花是开了,但不是何誉的脑袋。
高个混混眼睁睁地看着嫩鸡仔伸出一只手掌,轻轻地向自已的神风腿砍去。手掌不大,但又硬又锋利,象一把硬钢砍刀,生生地砍在自已的膝盖上。在疼痛还未传到大脑之前,混混看到自已的小腿象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倒了下来,只留下两层皮无力挂在仍踢在半空中的大腿上,伤口上支出的断骨红红白白,象一朵新鲜的鸡冠花。
混混呻吟着咬牙倒下,重重地压在自已兄弟身上。
在疼痛昏厥之前,他好生后悔,悔不该用那神风腿,而是应该用开山掌。用了开山掌便只会断手,断手不要紧,断了腿就不能走路,不能走路就开不了工,开不了工就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要饿肚子,饿肚子那会死人的。
没有理会交叠着的混混,何誉伸手拣起折刀,匆匆地离开了这里。虽然有猎杀变异兽的经验,但用武技生生打断别人的腿还是第一次。他知道这些混混也是混饭吃,但谁叫他们威胁自已呢。
何誉有些恼火,不明白仅仅是想找个地方拾个荒,找点东西填肚子。这么小的要求,这座大大的城市就是不肯满足。这里哪是网络中的美丽城市,简直象个蛇窝,到处都是地头蛇。而且他还发现,街边的垃圾都是被长年大风吹聚的无用之物,根本找不到一点能够充饥的东西。也就是说,想要象从前那样,靠拾荒唯生的想法是很难实现了。
他想起从前在网上看到一首歌谣:生如草、活如兽;居不易、食难寻;美如花、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