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桂强说：“小江，对，江总经理，别看我们岁数差不少，我们是老哥儿们了。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打算办退休手续回家抱孙子去。丰盛公司，是整个华北最大的合资企业，也是第一家。他对我说了任务的情况，确实是太艰巨了。他找我给他帮忙。

“为哥儿们两肋插刀，没说的，我这把老骨头就扔给他算了。我说话办事都干脆，和在座的各位在一起工作，难免有得罪的地方，我先陪个不是。”

江一帆接着说：“今天我就把筹备组人员的暂时分工说明一下，便于今后开展工作。经理办公室，是外方派出的小野浩二，我，还有秘书向玉莲。下面设人事部，部长满慧君，暂时是个光杆司令。庄哲人继续负责财务。销售部部长是钱智礼。设备部部长穆悟诚，设备部在筹建阶段任务最重，郑志旺、朱继文、谭锦环、钟灵凤，现阶段都参加设备部的工作。

“随着设备安装、调试工作的进行，以后生产部、技术部、品质检查部的人选也在这里面产生。唐老负责行政和后勤，暂时就属于经理办公室吧。

“我讲完话之后，分成两摊。一摊是老满、小庄、小曹、小向和唐老；一摊是老穆、郑工、朱工、小谭、小钟。大家互相介绍介绍，认识认识，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江一帆接着说他来得仓促，原来的工作还没有和新接手的同志做个交接。他要下个礼拜才能正式到这里来上班。

他让满慧君把丰盛公司的生产线的技术说明书找出来，去离华丽饭店不远的市人民图书馆复印，说这几天呢，上班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给每人发十页说明书，尽量自己翻译，不要互相抄，下了班拿回去翻也行。不会翻也不要紧，就把英文稿交回来好了。把说明书翻译成中文，一来了解一下每个人的英文水平，二来以后也用得着。

江一帆走了。满慧君把说明书找出来，厚厚的有三百多页。三个女同志，谭锦环、钟灵凤和向玉莲去人民图书馆复印，男同志在办公室等。满慧君板着脸孔，脸色发白不吭声，不用布置，哥儿几个就瞎聊了起来。

郑志旺说：“喂，朱工，这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这个总经理是让你来当的吗？怎么临时换人了，你也没有得到个信儿？”

昨天他还花二十几块钱请朱继文喝了一顿酒，郑志旺想起来就心疼。

朱继文低头闷声不说话。钱智礼赶紧碰了碰老郑的胳膊，说：“郑工，你真是的，哪把壶不开提哪把壶，没看着朱工正烦着吗？”

“还有切士林的报销……”庄哲人嘀咕着。

“你们TMD有完没完？墙倒众人推啊。”朱继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书记对我说得好好的，我又没骗你们，张书记说这话的时候慧君在场，不信你们问问她。谁知道他们工委开会又变卦了？这是昨天才决定的，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谁知道这个姓江的是哪里拱出来的，我一点信儿都没有听到。

“郑工，你TMD着什么急？我说话算话，我让张书记把你的设备部长任命告诉这个姓江的不就得了？谅这个姓江的不敢不听张书记的！他TMD算哪根葱啊。小庄，你把发票给我，我让张书记拿到总公司去报销，还能让你坐蜡（北方方言，为难）？别TMD狗眼看人低！”

这个时候，三位女同志把复印好的技术说明书从人民图书馆拿回来了。刚坐下了来，就听到他们在说话。

“那是啊，”钱智礼说，“小庄，人家朱总还能让你为难？还不知道哪朵云彩有雨呢？别看总经理现在姓江，过不了多久，冲着张书记的面子，朱总真还能当总经理，顶多就是总前面加一个副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样可以签字报销，一样想让谁当部长就让谁当部长。就是玉莲，也还有敬朱总酒的时间，别性急。”

“还是智理看问题有水平，不像你们不留后路。”朱继文不懂钱智礼在挖苦他，还真拿钱智礼当了知己。

“扑哧，”钟灵凤笑了出来，“就是嘛，玉莲姐，没多久你就有和朱总喝交杯酒的机会了。可是满部长，你别吃醋啊。老眉咔嚓眼，那终究是原配夫妻，玉莲姐也不过是瞎折腾。”

“说什么呐你！钟灵凤！我只说要敬朱总的酒，没有说喝交杯酒啊。”向玉莲说。

“可是，朱总有喝交杯酒的瘾，就喝一个，不碍事的。满部长不吃醋，是不是啊？”钟灵凤憋在心中好久的气，终于出来了。

“钟灵凤，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招你惹你了？你以为没有王法，管不了你了啊。”满慧君说。

“那你就管呀，看看我说的这些话够个什么罪名？该判个几年，还是该枪毙？”钟灵凤说。

“都少说一句吧，姑奶奶们，”谭锦环总是想息事宁人，“该去吃饭了，吵架能解饱不？”她拉着钟灵凤就走了。

过了两天，江一帆把原来的交接工作办完，早晨九点钟，正式来华丽饭店上班。他一看朱继文、郑志旺没有来。满慧君和向玉莲在叽叽咕咕地聊着什么，庄哲人和唐桂强在说话。

穆悟诚和谭锦环、钟灵凤在一起对着技术说明书在讨论些什么，时不时地发出朗朗的笑声。

江一帆找满慧君要了技术说明书的原稿和每个人的翻译稿，只要看上个一、两页，这些职员的英文水平如何，他就清楚了。

过了一会儿，满慧君对江一帆说，她有点儿不舒服，要去看病，也走了。从翻译稿来看，除钱智礼之外，这群职员中是谭锦环的水平最好，不仅仅英文能力强，中文表达的能力也不错。

钟灵凤是还可以说得过去——江一帆哪里知道，钟灵凤连续在家开了几个晚上的夜车才达到的这个水平。其他的人都是一塌糊涂。当初进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