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钟灵凤去伊莫拉的司机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钟灵凤回到房间，拿了行李下到大堂，等司机办完了离店手续。她上车直奔伊莫拉。

汽车又上了两天前来时的高速公路。她陷入了沉思，这两天在米兰的际遇，成了她生活的转折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想，我和爸爸、妈妈、小姨、弟弟原来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啊。以前所希望的只不过是衣食不愁，生活无忧。哪里知道天外有天，世界上还有这样富足，又受人尊重的，体面的生活。纳萨尼夫人那样的生活，以后我也要过。她想，我才二十二岁，还年轻，就已经吃了很多苦，二世为人了，以后也要努力过上这样的生活。以前有一句老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哪怕还要吃多少苦，我也要成为人上人。是的，我一定要成功，让那些看不起、欺负我的人后悔。哼，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等着瞧吧。

（从此以后，钟灵凤就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流过多少眼泪，十年过后，终于达到了目标。这是后话，不提。）

钟灵凤坐的车到达红磨坊酒店，已经接近八点。见到江一帆和同事们，都很高兴。江一帆说，钟灵凤辛苦了，让她赶紧去餐厅吃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参观萨科尼的工厂。

第二天一早，吃完了早饭，还是圣吉奥吉开车来接江一帆一行人去萨科尼工厂。钟灵凤她们碰到培训任务主要是学习瓷砖工艺，因此在把萨科尼公司的制造部门走马看花般地看了一遍之后，重点是在瓷砖工艺实验室学习。他们整个上午都呆在那里。

中午该吃饭了，圣吉奥吉道歉说，本来是要送他们去昨天吃午饭的地方，公司的客人餐厅吃午餐的。今天那个小餐厅的厨师罢工了，他们只有回酒店的餐厅吃。

下午接着在萨科尼的工艺实验室看，不到四点钟，圣吉奥吉开车把他们送回红磨坊酒店。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钱智礼建议逛一逛伊莫拉的街道，长长见识。

红磨坊酒店离镇中心还有好几公里，钱智礼找酒店要了一辆面包车。在车上，朱继文说：“咳，这几天光是吃西餐了。刚开始，觉得肉也多，油也大，挺解馋。可是现在我开始想咱们的中国饭了，哪怕是一顿素馅儿饺子也好啊。”

“可不是，”穆悟诚附和着，“西餐这玩意儿，还真不如咱家的贴饽饽熬小鱼儿，吃多了不消化，胃泛酸水儿。”

“我说土包子上不了台面儿不是？”钱智礼说，“还贴饽饽熬小鱼儿呢，改革开放了，以后的新玩意儿有的是。好好学着点儿吧。”

“不过，”穆悟诚说，“能不能换个口味儿，哪怕吃一顿中国饭也好啊。”

汪志军也深有同感。

“那咱们就注意，这街上有没有中餐馆。我身上带着有意大利钱，里拉，没问题。”钱智礼说。

江一帆想，这些同事们都是第一次出国，吃不惯西餐，想吃中餐，可以理解。他说：“好啊，你们谁要是发现有中餐馆，咱们就去吃顿中餐。”

他们转了两个街区之后，还是钟灵凤眼尖，看到前面又一个招牌。上面有四个中文字：“四川饭店”。哦哈，还是四川菜啊。

他们进了店堂，操着台湾的普通话口音的老板，赶紧上来张罗。时间还没有到饭口儿，里面还没有别的顾客。

钱智礼问道：“老板，你号称四川饭店，你的厨师可是四川人？”

“不是，厨师我兼着，是台湾人。”老板说。

“嗨，海外的中餐馆，好多都是说自己是川菜馆，其实那个味道根本和地道的川菜差十万八千里。”江一帆说，“我在纽约就去过一间号称川菜的叫什么吴抄手的川菜馆，也是台湾厨师，他自己连真正的川菜都没有吃过，你说他能做出地道的川菜来吗？不过就是糊弄糊弄外国人罢了。别这么较真儿。”

“对，别管他是不是川菜，是中国菜就行。”朱继文说。

“我们大家吃饭，一个人点一个菜。”江一帆说。

于是，一个人点一个菜。就是什么回锅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之类。主食没有米饭，只有煎饺子。钟灵凤说，这倒好，四川菜和北方饭掺和到一起了。钱智礼说他要去洗手间，就跟着老板去了。

一会儿，一个男服务员，看起来也是台湾人，开始上菜。钱智礼回来了。穆悟诚说：“你怎么去的时间这么长，掉进茅坑出不来了，我正想去捞你呢。”

“嗐，别说了，”钱智礼皱着眉头，“这几天可能水土不服，大便干燥，坐着拉屎也不大习惯，拉着费劲。”

“这倒是有可能，蔬菜吃少了。”穆悟诚说。

“一会儿多吃点青菜吧。”江一帆说。

菜上齐了。他们也饿了，不得不拿锅贴饺子就着这些所谓的“川菜”一起吃。钱智礼先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嚼了两下，差一点吐了出来：“这叫嘛回锅肉啊，简直就是炒糊了的炒肉片。要是在国内的饭馆，我还真的是非要把盘子给他扣了不可！”

“哎呦，打死买醋的了。你尝尝这鱼香肉丝，比醋溜的还酸。哪儿还有半点儿鱼香啊！”穆悟诚喊了起来。

国外的中餐馆的菜没法吃，江一帆是有过体会的，“你们不是哭着闹着要吃中国菜吗？这就是国外的中国菜。尝尝煎饺吧，外国人进中餐馆吃煎饺的人多，说不定还能吃得进去。其他的，就凑合凑合吧。”

这顿饭就在一边笑骂着，无奈地吃过去了。快吃完，钱智礼又要上厕所。江一帆结了账，一看账单，这顿饭的价钱比一般的西餐至少贵了三倍。

钱智礼从洗手间回来。饭店的车把他们接回来，各自休息。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发现饭厅里有一对华人夫妇，男的三十来岁，女的肚子微凸，已经怀孕了。攀谈起来，男士叫于克，香港人，是萨科尼公司请来做销售的雇员，他将来的主要市场针对中国大陆，这次到总部来接受培训，他的太太随行，来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