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眼光再投向伊莫拉。

江一帆一行人继续进行他们的工作，钟灵凤和朱继文开始接受培训，先从萨科尼公司的实验室做起。江一帆和穆悟诚被第三家设备供应商穆奇公司，接到位于另外一座比伊莫拉大的城市莫登那的穆奇公司总部参观考察。

穆奇公司主要供应景彤公司的窑炉。他们在车间参观，车间正在为印尼的李老板的瓷砖厂生产窑炉。穆奇公司比纳萨尼还小，车间里面也就是只有十来号人。参观完了，江一帆对老板穆奇说，他的公司正在考虑再兴建一所瓷砖厂，设备也将要从意大利采购。他就把已经准备好的现在由纳萨尼公司供应的设备清单给穆奇，要他报价。穆奇答应了，并说明天就把报价电传到江一帆他们下榻的红磨坊酒店，让他注意接收。

中午，穆奇老板请江一帆和穆悟诚吃饭。这是一家不算很大，但是装修考究的一家意大利餐馆。穆奇说这间餐馆非常有名，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供应最经典的意大利面食。穆悟诚老家是山东，江一帆也在沧海市待了十三、四年，平常都是以面食为主，便欣然同意。

侍者给他们两个人上了一晚小饺子。饺子馅是奶酪（现在南方称为芝士），碗里汤的上面也是一层厚厚的带点儿酸臭味的奶酪细颗粒。江一帆他们刚来意大利不久，奶酪还不大吃得惯。江一帆咬了一口小饺子，又臭又腥的奶酪味儿直冲鼻子，只想吐。

穆奇很关心地问：“Do you like it？（你喜欢吗？）”

“Yes，I like it，very much.（是的，我很喜欢） It’s very delicious（很好吃）！”江一帆说。——其实，江一帆是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江一帆忍着想吐的喉咙，还要装作绅士风度，实在是苦不堪言。不过，经过这番锻炼，他倒是爱吃奶酪（芝士）了，这是后话，不提。

第二天，釉料供应商尤尼瑟尔接江一帆和穆悟诚去参观。李炳添老板已经为景彤公司向尤尼瑟尔公司预定了做瓷砖的釉料。瓷砖的表面质量，是不是符合市场的喜爱，很大程度上是由釉料技术所决定的。钟灵凤和朱继文在萨科尼公司的实验室实习完了之后，要用一半多的时间到尤尼瑟尔公司去学习釉料技术。江一帆很重视釉料技术的学习，告诉穆悟诚也要很留心对尤尼瑟尔公司的访问。

从尤尼瑟尔公司考察回来，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江一帆正脱了衣服，想去卫生间洗个澡，消除一下疲劳。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听筒，电话那边竟然是钱智礼的声音！

“江经理吗？我是钱智礼呀，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讲。我把你看做是我的朋友想和你聊聊心里话。要心里话，不要和我打官腔，好吗？”

“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要注意安全啊。你现在意大利的身份不合法，别人没有办法帮助到你，千万要注意。我就作为你的哥们儿，给你提出我的建议，供你参考。没有问题！你现在在哪儿呀？”江一帆问。

“我在米兰，纳萨尼老板的家里。”钱智礼说，“我上了那个台湾人的当了。前天晚上台湾人开车把我从酒店接走，就让我在厨房里帮他切菜，干活。他还威胁我说，意大利警察见到非法移民就要抓起来关进集中营。他不让我和外面联系。晚上也就只能睡厨房。好在我身边有纳萨尼老板的名片，昨天晚上乘台湾人睡着了。我就给纳萨尼打了电话，他派他们公司在萨索罗工厂的人把我接到了米兰。”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钱智礼说，“纳萨尼老板说，他不能雇用我，也不能收留我。我是非法移民，雇用非法移民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要坐牢；他也不能收留我，他要和中国做生意，不能得罪中国政府。他会尊重我的决定，不会强迫把我送给中国总领事馆，也不会送给意大利警方，但是我不能留在他那里时间过长。我现在真的是没辙了。”

“那你就回来！”江一帆说，“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都不欢迎非法移民。意大利尤其对非法移民严厉，和美国完全不同。你一个小小老百姓又不掌握国家机密，也没有人对你有兴趣，不会给你政治避难的。在意大利，没有合法身份，你寸步难行，连个台湾的小餐厅老板都可以欺负你！这一点你也体会到了。”

“可是，如果我回来，回国之后，会不会受到严厉的处分，比如说，被抓起来判刑？”钱智礼说出了他的担心。

“具体的我说不好，”江一帆说，“但是你自己主动回来，我可以给你证明，建议定性为没有请假擅自外出，不过是个一般的组织性、纪律性的问题，不会严重。你还是有相当工作能力的，丰盛公司和总公司都是大发展的时候，需要人才，我相信不会对你一棍子打死的。你不要有顾虑。”

“那这样吧，我去和纳萨尼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你能不能亲自来他家一趟，我想单独和你面谈。我心里还是很害怕。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麻烦你别出去。”钱智礼好像一个落水的不会游泳的人，终于抓住了一个救生圈那样的感觉。

挂上了电话，江一帆立刻打电话给米兰总领事馆，找老樊，把钱智礼来电话的事做了汇报。老樊听了之后很高兴，指示江一帆去纳萨尼家，尽量做工作把钱智礼劝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江一帆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大家。除了朱继文，大家都很高兴，一个一直压在钟灵凤和同事们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搬掉了。穆悟诚建议每个人来一罐啤酒，表示庆贺。

“小江，我算服了你了，”穆悟诚说，“你估计钱智礼回来的面儿大，果然，他已经走投无路，不能不回来了。”

钟灵凤，是呀是呀地附和着，心里想，可不是，小江可算是泰山崩倒于前而色不变，预料钱智礼会回来，他就打电话要回来。真不简单啊、她简直把江一帆佩服得五体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