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澄痛哭流涕,哀声泣道:“老奴有何过错,陛下要杀老奴?”李昂冷笑道:“你没错?你阴谋刺杀朕,别以为朕不知道。”
王守澄还待辩解,只见大殿里冲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是新任工部尚书郑注,手提丁铜的人头,往地上一扔,叫道:“逆贼丁铜已认罪伏诛,这是他的供词,王大将军,你要不要自己看看?”王守澄曾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外朝的阿谀之徒也有叫他大将军的。
王守澄叹息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注小人,你也不得好死。”说罢闭目不言。
李昂心情大好,问郑注:“爱卿,这下一步该如何?”
“请陛下速召文武百官至宣政殿议事。”
“议何事?”
“王守澄清除逆有功,擢升左右神策军观军容使。”
李昂闻言愕然,想了想,明白这是明升暗降,稳定人心之计。于是哈哈笑道:“内相有大功于社稷,虽有小过,瑕不掩瑜,理应擢升。”
李炎奏请道:“臣弟有话说。”
“皇弟有话直说嘛。”
“王守澄虽已俯首,大明宫那边情势尚不明朗。臣弟以为暂时不宜回宫。”
“大明宫是皇朝根本,神龙岂可离水?”郑注冷笑道,他与李炎一向不和。
“陛下万金之体岂可涉险?”李炎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了,二位别争了,朕就留在含光殿,等仇士良那边有消息了,再回大明宫。”
“皇兄,好像是宜春公主。”李炎看到有两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认出了其中一人就是宜春公主李晴。
“是她,唉,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李昂也认出了李晴,但他不认识刘伯温。
“不好!龙骑卫!”亲随太监汪春突然尖声叫了一嗓子。
含光殿西北角突然杀来一队骑兵,鲜衣怒马,锦衣金盔,正是赫赫有名的龙骑卫。
“护驾!”李炎持刀守护在李昂身前。众人慌忙向大殿退出。李昂额头全是冷汗:自己若是听从郑注的建议,此时岂不正在回宫的路上,面对强大的龙骑卫,身边的这几个人如何能保得自己的周全?龙骑卫的营地在含光殿北面的禁苑内,监军庞怀每日都要到营中巡视。这日辰时末才到大营,刚刚坐定,含凉殿管事太监郭奕便匆匆赶来,奉上郭勤的一封密报。庞怀拆开,不由面色大变,急问郭奕:“郭勤为何不去?”郭奕答:“郭公公本来要去的,走到半路被杨妃召唤到含凉殿了。请监军大人即刻派龙骑卫救主!”
庞怀拍案喝道:“佛祖伴驾含光殿,你凭什么说就有险?没有圣上旨意,擅自调动龙骑卫入宫,那是死罪。”
郭奕冷笑道:“监军大人别忘了,您能有今天靠的是谁。佛祖要是不在了,您这位子还能坐得住吗?”郭奕说话时故意露出袖中藏的利刃。郭奕曾任金刀卫队正,一身的好功夫。庞哈哈一笑,说道:“你急什么,我这是诈你,试试真假罢了。”遂命人唤来郎将廖光,廖光闻听王守澄有险,火急火燎,点起人马,随庞怀、郭奕直奔成光门。守门士卒也是王守澄亲信,顿时大开宫门。
郭奕、廖光领着三队人马先头进门。庞怀走到门下突然停了下来,伸臂拦住后面军卒,说道:“无旨进宫,要诛灭九族,我已经无后了,你们也想断子绝孙吗?”众人闻言皆惊惧不敢进门。
廖光见庞怀没有跟来,心中暗自后悔,只是被郭奕看住,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杀向含光殿。郭奕看到文宗一行正狼狈往殿中撤退,疾呼道:“射杀乱贼!救出佛祖,人人赏千金。”
众人被他淫威所摄,不敢不从,却都私藏个心眼,乱箭齐发,却是箭箭落空。
郭奕心知众人藏私捣鬼,却也无可奈何。这时,他看见殿前空地上,一个男子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奔跑正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正是宜春公主李晴,心中暗喜道:“我且拿下她,进退都是一张好牌。”
不想此时那个背宜春公主李晴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朝自己挥手大喊:“大唐公主在此,尔等不得无礼!”
“大唐公主?!”郭奕心中一阵冷笑,不就是那个不遭人待见的当朝皇叔和一个宫女野合诞下的孽种吗?野鸡披黄麟也能做凤凰吗?
郭奕抽出一支雕翎箭,扣弦张弓,望定那个守护在李晴身前的男子一箭射去。
“嗖——”郭奕的雕翎箭尚在半空,含光殿中突然飞出一支金翎箭,划着一道金弧硬是在半空中截断了自己的雕翎箭!
“‘催命判官’孟博昌!”
郭奕大惊失色,论箭法京城内外只有孟博昌一人胜过自己。
龙骑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箭术好手,自然知道以箭破箭有多难,飞行的箭他尚且能破得,那么空地上的这几十人还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龙骑卫并不惧死,但死有死的有价值,死要死的光明磊落,郭奕公然谋杀公主侍从,这岂不就是造反?
郭奕被孟博昌破了箭,心中本来已经十分恼怒,此时又见众人敷衍不前,更是暴跳如雷,他挥刀砍倒一人,严令众人追射文宗皇帝李昂。
众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弓箭,恰在此时,一支金翎箭破空而至,从郭奕左太阳穴而入,再由右太阳穴射出。箭杆贯穿他的脑袋,上面红白相间,滴滴答答的一半是血,一半是脑汁。
廖光趁机挥刀斩下郭奕的头颅,拎在手上大呼道:“反贼郭奕伏诛!”
刘伯温死里逃生,却也吓得够呛,他只觉得双腿打颤,身不由己地就跪了下来,这时双臂也开始不停地颤抖,刘伯温心里暗骂道:“你们非要让我躺在大庭广众下丢人显眼不成?!”
颍王李炎带着一群一手持盾一手持金刀的精壮侍卫冲下殿台,抱起仍旧昏迷不醒的李晴上了含光殿。刘伯温被两个金刀武士架着往高台上走,他此时全身虚空,双腿软如面条,竟一步也不能走,好在那两个金刀卫臂力甚大,架着他走,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