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觉得自己就是那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少见多怪,笨嘴笨舌,于是闭口不问只用眼去看。
大明宫按功能分为前朝、内庭。由丹凤门进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前后相继,组成前朝的中轴线,中轴线两边分布着中书省、门下省等中央官署。北面以太液池为中心,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座宫殿,这里是皇帝与皇后嫔妃们的居住区,称为内庭。
刘伯温所见到的只是大明宫里最普通的一角。
绕过明义殿,前面是金銮殿、承欢殿、还周殿、清晖阁……一座比一座造型别致,一座比一座恢弘壮丽。刘伯温觉得自己的眼有些不够用,心灵一次次被震撼。这哪里是人间该有的地方,这根本就是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又或者是天宫在人间的倒影。
若不是身负重任,刘伯温真想停下脚来,慢慢地去感受这如梦似幻的大明宫。或许自己穿越一千三百年来到大唐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惊艳。 1本节涉及到唐朝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场宫廷政变“甘露之变”,不熟悉这段历史的朋友建议先参阅“背景资料”部分。
含凉殿终于到了,十几个监门卒守护在大殿前。见到刘伯温过来,一个校尉上前说道:“郭勤已被末将拿下,请将军发落。”刘伯温“嗯”了一声,整了整袍带随校尉走进大殿。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含凉殿名不虚传。
一个太监盘膝迎门而坐,抱手在丹田前,闭目养神。
“你就是郭勤?”刘伯温问道。
太监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
传旨太监汪春围着郭勤转了一圈,向刘伯温递了个肯定的眼色。他除了宣旨,实际上也担负着辨明真身的责任。
“跟我走吧。”刘伯温喝道。
“且慢,将军。”监门校尉拦道,“娘娘有话问将军。”
“娘,娘娘,哪位娘娘?”刘伯温心里生疑,却没有问。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反正什么都不知道,索性什么都不问了,免得讨人嫌。
“是杨妃,陛下最宠爱的娘娘。”汪春小声地提醒道。这让刘伯温对他又多了一层好感。
含凉殿里面有一座唐明皇专门为宠爱的杨妃修建的白玉浴池。浴池长宽数十丈,用白玉石砌成,四周装饰着金箔、翠玉,整个浴池看起来既显富贵,又绝不奢华。浴池里用的水都是从骊山温泉里运来的,妃嫔们入浴时宫女们在浴池里撒上鲜嫩芳香的花瓣,此时阳光从殿顶的明瓦透进来,照的整座浴池活色生香,明媚、浪漫又舒适。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刘伯温想起白居易《长恨歌》里的这两句诗,可惜佳人已逝,空留后人嗟叹。
此时,白玉池里没有一滴水,岸边伫立一位妙龄宫装女子,她背对着刘伯温,身材窈窕柔软,刘伯温的心禁不住怦怦跳起来:似这样的美妙佳人,真是世所罕见。
“臣刘伯温参见杨妃娘娘。”
“刘将军平身。”
“谢娘娘。”
刘伯温起身时,偷偷地看了一眼杨妃,可巧她也在看自己,两下目光一对,杨妃嫣然一笑,刘伯温却慌忙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想看她的样子像是刚刚画过妆,什么意思?女为悦己者容,她莫不是为我而梳妆?
刘伯温想到这禁不住自鸣得意起来。杨妃确实是刚刚梳妆打扮过,当然她不是为了刘伯温,她原先的妆容全让安王李溶给毁了,想到安王李溶,杨妃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她极力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苦痛,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刘将军祖籍何方?”
“回娘娘,臣祖籍京兆扶风县。”
“是吗?”杨妃显得十分惊喜,“哀家也是扶风人!咱们是同乡呢。”
“臣早听说了,家乡那里都传颂着娘娘的旧事呢。”刘伯温奉承了一句,其实他连扶风在长安那个方向还没弄清楚呢。
“哦,是吗?”杨妃笑道,随即微微叹了一声,“哀家自幼随父亲在外漂泊,从来没过回家乡,难得他们还记着我。”
刘伯温惊出了一身冷汗:杨妃不动声色地戳破了自己的谎言,却又适可而止,保存了自己的颜面。
“陛下对郭勤有何旨意?”杨妃忽然问道,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陛下命臣将郭勤缉拿归案,并无其他旨意。”
“这么说,陛下还是要放他一马。”杨妃显得有些失望,她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劳烦将军带他去吧。”
“是。”刘伯温答道,他忍不住又看了杨妃一眼,忽然说道:“娘娘心情似乎有些苦闷。”“啊,”杨妃吓了一跳,赶忙摸了摸脸,“哦,可能是刚才拿郭勤时受了些惊吓。谢谢将军关心。”
刘伯温点了点头,又说道:“天凉了,含凉殿这边娘娘还是少来。”说完他转身出去了。杨妃默默地看着刘伯温离去的背影,眼中噙满了泪水。
刘伯温走出内堂时见汪春正蹲在地上和郭勤说话,声音压的极低。刘伯温轻轻咳了一声,汪春见刘伯温出来,慌忙起身迎过来,说道:“奴才有话跟将军说。”
“公公有话直说便是。”
“奴才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郭勤说。”
“公公刚才还没说完吗?”刘伯温冷笑道,“那就请继续说吧。”
刘伯温大步走出含凉殿,不知怎么的,眼前全是杨妃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就像在眼前一样。
龙骑卫和金刀卫也退到殿外,殿门轻轻地合上了,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便于侍卫们盯着郭勤和汪春,事关生死谁也不敢有半点闪失。
刘伯温一抬头,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湖中有三座小岛,岛上建有亭台,湖的四周,垂柳如烟,亭台如画,美不胜收。
刘伯温只觉得自己突然悬在半空中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是哪?难道是传说中瑶池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