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山顶，地藏菩萨一只脚怦然而炸，金身地藏王终于停了，他单膝跪地全身浴血，光是看表面就知道，他已经行将就木。

但这地藏王菩萨自己挣扎着就爬了起来，淡淡地看了谛听兽一眼：“别为我担心，这也是吾成道之劫，吾之大道，要地狱空，要地狱变，想不到吾却要穷尽心力重建地狱，再修轮回，说起来真是讽刺啊。”

重建地狱轮回对地藏王菩萨来说似乎是背道而驰，因为地狱重建，则地狱就不会空，胎藏结界仍在，厉鬼们就不会离去，如此一来，他的大道何时能成？

可是地藏王菩萨却不这么想，他要的不是地狱走空，要的是地狱渡空啊！

却见地藏王菩萨单腿立地，猛然一纵，扛着亿万生灵魂魄毅然前行：“但是地狱如此空空，又与我何干？我要的是这地狱，再无受苦之人，我要的是这轮回，再无苦痛生灵，我要的是这众生，皆是极乐之所。”

地狱怎么会空？当亿万生灵不知悔改，攻伐无尽，阴谋不绝，作恶不止，地狱怎么会空？若有人心满意足，就有人背负他的心愿，负重而行若有人平安喜乐，就有人不顾自身安危，艰苦战斗若有人幸福快乐，就有人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为别人搏一个未来！

这样的地狱，怎么会空？

“嘭！”行百里而半九十，最后的高峰到了，然而地藏王菩萨的最后一条腿也终于崩毁了，纵使他意志力再强，只剩一个无腿的佛陀，坐地的金身，奈何？

“别过来，行百里而半九十，哪怕贫僧命丧于此，也绝不可就此放弃，地藏胎藏法，金身复原经。”直到这时，地藏王菩萨的语气仍然是淡然平静的样子，不是他不疼，他只是早把自己置之度外而已：“别看我这样，贫僧还能动。”

地藏王菩萨透支了生命，竟然以无手无脚的状态，爆发金身和血液而行，居然仍能快如以往，半点不慢。

“够了！做到这一步难道还不够吗？可以了！”唐悔再也忍不住了：“即便你是菩萨，是天神，是佛陀，也用不着做到如此地步啊！反正是死，为了别人而死，有必要吗？”

地藏王菩萨转过头来，视线穿越了结界中的无数生灵，投射到唐悔身上，然后他笑了：“就因为是菩萨，所以才应该做到如此地步，平时我受之以香火，此时我便还之以金身。不过，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揭谛揭谛，地狱僧揭谛。”

说罢，地藏王菩萨飞驰而上山顶，或者应该说，他飞驰而下深渊，那只是一处错乱颠倒之地罢了，终于，碧游宫到了。

最后一步踏出，不对，最后一步是扔出去的，地藏菩萨的身躯“嘭！”的一声，化为一团血雾，最终只剩下一个金色的头颅，仍然奋勇一跃……

他穿过了生灵的大海，跳入了世界的深渊，他撞破魂魄的高山，带来了一丝救赎的温暖，当阳光洒下，梦已随死亡而落幕，你曾经渡化的苍生之地，有你的停泊之处。

成功了，那佛头却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叹息：“今生不得成佛，来生再还大愿。”一阵灵光闪过，佛头一点一点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轰！”胎藏阵解放，轮回之地正式移至碧游宫之地，轮回即将再临之际，圣山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友且让让，这儿还有一窝呢！你们佛门有胎藏阵，我们可也没闲着，十绝十美阎罗阵，走！”

黑狱大破，轮回崩塌，只有佛门中人出力拯救吗？非也，十殿阎罗和守卫们也同样没闲着，十殿阎罗属于道法一系，作为公门中人，他们也是灵山、龙宫、地府三处之中唯一组织起有效抵抗的地方，只是一开始，十殿阎王各自率领着自己的队伍散于地狱各处。

当三佛一僧摆开胎藏般若阵时，他们的压力大大减轻，便重新聚集了起来，四处捉拿，不对，是四处救助四散的生魂恶鬼，并摆出了专门对付生魂，可以带着生魂厉鬼移动的十绝十美阎罗阵，逮回来不少漏网之鱼。

职责所在，虽然最大的风头被佛门给抢了，十殿阎王也尽自己所能，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等他们把能够抓回来的生魂厉鬼全部抓回来之后，就听说地藏王菩萨这边找到了帮手，要带着胎藏结界和大量生魂厉鬼去碧游宫去重建轮回了。

十殿阎王多么鸡贼的，呸！多么英明的人物啊？他们当机立断，顺势下渊，下到九幽之底，终于赶上了重修轮回之刻，在关键时刻将剩下的亿万生魂送至，让他们融入地府，融入轮回，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回头还要重新登记。

当然，肯定还有不少游魂野鬼，漏网之鱼，但那也得等此事完结之后，再一点一点慢慢处理了。

唐悔见到弥勒佛和观音菩萨都收手了，于是也停止了诵经，急切地上前问道：“佛祖，菩萨，地藏菩萨他怎样了？还有救吗？”

弥勒佛双手合十，先是拜了一拜：“师兄，师叔已去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是吗？”唐悔一阵失落，甚至没注意到弥勒佛对自己的称呼，地藏菩萨淡然而坚定的样子在脑中盘桓，唐悔忽然有点羡慕他，他付出了一切不假，但他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燃烧生命，而我呢？我苟活着，却不知何去何从，就连这唐僧的身份也是假的……

忽然，唐悔回过味来，惊讶地问道：“等等，佛祖你叫我什么？”

“当然是师兄啊。”弥勒佛呵呵一笑，捉狭地说道：“对了，这一世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你是金蝉子，但此刻不止一个金蝉子，因为你是量子态，你是年轻的你，你是年幼的你，你也是老年的你，按照你的说法，似乎应该这么说吧？哦，对，薛定谔的猫对吧？很有趣。”

“啊……”唐悔吓了一跳，他没有意识到，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听到“量子”这个词，但却是第一次听到“薛定谔的猫”，即便量子有可能通用，但是“薛定谔的猫”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时候的弥勒佛口中，这是怎么回事……